目錄 將臨期第一主日:夢久不知身是蝶 將臨期第二主日:頌天恩重在生活,迎主臨莫如修身 將臨期第三主日:知足知不足,有為有不為 將臨期第四主日:承行主旨,結乎天心 聖誕節:美麗的傳信者,忠誠的證道人 聖家節:盡世間義務,作天地完人 主顯節:朝朝暮暮追尋,快快樂樂奉獻 四旬期第一主日:以壯士斷臂之志,破群魔巧佈之局 四旬期第二主日:英雄有淚不空流,只為天國哭教會 四旬期第三主日:勤懇耕耘,積善避禍 四旬期第四主日:蕩子回頭金不換 四旬期第五主日:慈悲化育萬物,大愛超越公平 聖枝主日:至人無己虛而待物,神人無功仰體天心 復活主日:根深葉茂,復活新生 復活期第二主日:懷著熱誠勤辦告解,獨具慧眼辨識耶穌 復活期第三主日:要把青春換明天,直到火傳而薪盡 復活期第四主日:驚人間阻撓事故,聞天上聖召綸音 復活期第五主日:以天地之心,愛世間之人 復活期第六主日:學習重在思量,聖言需要反芻 耶穌升天節:傳信者宣講喜訊,見證人活出救恩 五旬節:聖神教導得魚忘筌,教會學習得精忘粗 天主聖三節:聖三各異而共融,萬象分殊而歸一 聖體聖血節:天上自是有情痴,長留聖體待痴兒 主受洗節:人間滿安慰,天上樂融融 常年期第二主日:多元合一、殊途同歸 常年期第三主日:天國降臨斯土,貧苦缺疾歡顏 常年期第四主日:風雨晦明身外事,心中只有艷陽天 常年期第五主日:經世的才華,若谷的虛心 常年期第六主日: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常年期第七主日: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常年期第八主日:心善子孫盛,根深枝葉榮 常年期第九主日:主寵盈環宇,天恩澤萬邦 常年期第十主日:有心人天不絕,善生者活萬年 常年期第十一主日:真愛真情真生命 常年期第十二主日:掌握有涯的生命,追尋無涯的基督 常年期第十三主日:回應主召義無反顧,追隨耶穌奉獻一生 常年期第十四主日:天主需要我們,福音不靠勢力 常年期第十五主日:四海皆兄弟,萬眾共一心 常年期第十六主日:以工作熱誠靈修,以靈修精神工作 常年期第十七主日:頑強的信賴,不斷的懇求 常年期第十八主日:死生本無常、錢財如糞土 常年期第十九主日:清醒面對死亡,精明管理世物 常年期第二十主日:愛火如焚拯萬世,忍對分裂創共融 常年期第廿一主日:心繫天上真福,力走生命窄門 常年期第廿二主日:婚姻顯人神關係,喫虧乃修己真福 常年期第廿三主日:信仰重在抉擇,一切以主為基 常年期第廿四主日:生命之恩無盡,天主之愛無窮 常年期第廿五主日:學效世俗精明,事奉唯一真主 常年期第廿六主日:貧富今生過,禍福來世易 常年期第廿七主日:桃李不贅言,忠僕不邀功 常年期第廿八主日:承天寵眷憶萬世,受人恩惠記千年 常年期第廿九主日:誠切祈禱,感動天地 常年期第三十主日:效稅吏的謙卑,學無趾的務全 常年期第卅一主日:獲寬恕情不自禁,作補贖徹底皈依 常年期第卅二主日:現世有情人、來生無限愛 常年期第卅三主日:警惕末世,慎度今生 傳教節:福傳萬邦、天下一家 基督君王節:君王釘十字,臣子復何如? ***** ***** 將臨期第一主日 夢久不知身是蝶 讀經一:(耶33:14-16):由達味生出一枝正義的苗芽 讀經二:(得前3:12-4:2):應活出所學的訓導 福 音:(路21:25-28,34-36):應時時醒寤、準備 中國文化:一年之計在於春。夢久不知身是蝶。 《神馬》:這匹馬,當牠被人們當作神的時候,悲劇就開始了;當牠自己也以為是神的時候,就完全成了悲劇。 你們應當小心,不要使你們的心為貪吃、醉酒,和生活的掛慮所困擾,以免那意想不到的日子臨到你們身上……所以你們應當時時醒寤祈禱,好讓你們能應付即將發生的一切事,並能站立在人子面前。(路21:34-36) 將臨期的第一主日,是教會禮儀年的開始,就好像是教會的新年。如果「一年之計在於春」,那麼我們很值得在這教會年曆的開頭,定出一個全年的「基調」,一個貫穿全年思想的正確調子。因為好的開始,就是成功的一半。 今日的讀經,明顯要我們「醒寤」,即醒覺和警醒,不再沉沉欲睡。就讓我們善用這個主題,去作我們來年生活的主要旋律。 在上述經文中,我想突出幾個因素:一是貪吃、醉酒、生活的掛慮;二是困擾;三是醒寤祈禱;四是站立在人子面前。 這段經文的背景當然是世界末日和公審判。那時,「日月星辰將有異兆;在地上各國要因海濤的怒號而驚惶,世人也要因將臨的厄運而失措。因為天上萬象將要震動。那時,他們要看見人子,帶著威能和極大的光榮乘雲而降。」(路21:25-27)就是在這個時候,每個人都要「站立在人子面前」,即站在耶穌這位審判主的面前,向他交賬、向他交代。 我們在一生中,要向許多人交代:在家中,做子女的要向父母交代,向兄弟姊妹交代;做父母的要向子女交代;在學校中,學生要向老師交代,老師要向學生交代;在民主社會中,做官的要向老百姓交代,做公僕的,要向廣大的市民交代。在教會中,雖然大家都要向天主交代,但教會內的上、下人等,不論是作長上或作屬下的,從教宗到主教,從本堂神父、牧職修女,到基基團中的最小一個平信徒,都無不需要彼此交代。 但在這所有的交代中,將有一個最後的交代,就是最後審判時,我們向基督的交代,交代我們整個的一生,交代我們在這一生中,是否時常都作了最好的、最完整的「交代」。 這樣,我們才能無愧地、無悔地,「站立在人子面前」,等待他仁慈的判決,和他熱烈的歡迎,迎接我們到他的父家。 但是為要能站立在人子面前,聖經提醒我們要醒寤、祈禱。祈禱,是保持醒寤的重要方法。 要醒寤,因為實在有太多東西讓我們困擾,使我們沉醉,把我們束縛住。這些東西包括今天聖經所說的「貪吃、醉酒、生活的掛慮」,或者說,是一切的貪婪、自我麻醉、過於執著而不懂得「放下」。這一切,都會令我們不夠清醒。 貪婪,使我們的眼睛只能看到我們心想要看的東西,其它的一切都不會放在眼內;自我麻醉,更可使人失去一切的判斷力;放不下,於是我們只能目光如豆、營營役役,為一些未必是最重要的東西而耗盡一生。這時,我們很難清醒,不夠清醒就很難交代我們的生命,向別人不能,向天主就更加不能。 其實,不夠清醒,也可以是源於我們做了太久的夢:在混混噩噩中做夢,在百無聊賴中做白日夢,在自我欺騙中作愚弄自己的美夢。於是發生了「夢久不知身是蝶」的現象,不知是人(莊子)夢見蝶,或者是蝶夢見人。總之是糊裡糊塗的度了一生。 中國近代的一位作家黃瑞雲說過一個寓言:《神馬》,描寫一隻凡馬被捧為神馬,最後終於陷沒在泥潭中,死了。 作者在文末中說:這匹馬,當牠被人們當作神的時候,悲劇就開始了;當牠自己也以為是神的時候,就完全成了悲劇。 要活得清醒,其中一個十分有效的方法就是祈禱,一種以天主為中心,又以雙目注視著世界的祈禱。 祈禱,讓我們在一個日趨非人化的世間中,擁有屬於自己的時間,也有時間和天主在一起;祈禱,讓我們可以進入我們自己的內心,接觸我們自己的真實感覺和需要,聆聽天主在我們心中所說的話;祈禱,可以幫助我們進入天主的心中,和天主作最親密的結合。 其實,當我們進入天主的心中時,我們就會以天主的眼睛去看世界,並以天主的心去愛世界。這是我們最清醒的時候。 讓我們在來年,在主內保持這種高度的清醒。 將臨期第二主日 頌天恩重在生活,迎主臨莫如修身 讀經一:(巴5:1-9):天主要把以民領回來 讀經二:(斐1:4-6,8-11):要滿渥真知,認識天主 福 音:(路3:1-6):若翰在約旦河一帶傳道 中國文化:大孝尊親,其次不辱,其下能養。揚名聲、顯父母。 我每次祈禱,總是愉快地為你們各位祈禱。天主為我作證:我是怎樣以基督耶穌的情懷愛你們眾人。我所祈求的是:你們的愛德日漸增長,滿渥真知灼見,使你們能體認至善之所在,為叫你們直到基督的日子,常保持純潔無瑕,並藉著耶穌基督,滿結義德的果實,使天主獲得光榮和讚美。(斐1:4-11節錄) 保祿在這裡的發言重點有三: 第一、他希望斐理伯教友能夠度一種豐富而活潑的信仰生活,包括愛德增長,有真知灼見,體認至善之所在,結義德之果,終生純潔無瑕。 第二、這種生活必須持之以恆,一生努力,堅持到底,直到基督再來的日子。 第三、活出這一切,都是為了天主的榮耀,使天主獲得光榮和讚美。 將臨期是一個準備的時期,是準備去迎接、等待基督來臨的重要時期。今天的路加福音,要我們在這時期中「預備上主的道路,修直他的途徑,深坑山谷要填滿,大山小丘要剷平,彎曲的道路要修直,崎嶇的途徑要夷平。」(路3:4-5)為的是要除去一切的阻擋,掃除一切的障礙,好能迎接基督的到來,讓基督進入我們的心中和生命中。 縱觀上述引用的兩段聖經,我們似乎看不到應該多念經、多祈禱、參加退省,或熱心參與彌撒等傳統教訓。今天聖經裡所說迎接耶穌降生的方法,重點似乎並不是放在傳統的熱心神功上! 當然,這也不是說,我們不需要熱心神功。所以,我們該怎樣作呢?究竟熱心神功與將臨期有沒有重要的關係呢?我們還需不需要以多祈禱或多作犧牲或多參與彌撒等,去準備自己,以迎接耶穌的來臨呢? 聖經的教訓是清晰的:我們要準備自己去迎接基督的來臨;但最好的準備,是度聖潔無瑕的生活,即在基督內,被聖神所光照和推動,而按天父的旨意去生活。 我們對上主的「光榮和讚美」,也只能透過我們聖潔無瑕的生活去達成。 兒女成材,是父母的光榮;學生在社會中出人頭地,才能為老師、為學校增光。如果你去國外旅行,你的一舉一動,不單與你個人有關,人家還會把你和你的國家扯在一起,你行為不檢,人家就會說:「這些中國人是怎麼搞的?」 天主是生命的創造者,我們從天主而來,將來有一天,也要落葉歸根,回到天主那裡去。所以我們也應該用我們的生命去光榮天主。 拉丁文就有這麼的一句話:Gloria Dei, Homo vivens,它的意譯是:一個活生生的、活活潑潑的、生活得充充實實的人,就是天主的光榮。我們並不用口舌去光榮天主,我們只是用我們的生命,也只能用我們的生命去光榮天主。 這種活生生的人,當然不是指一個行屍走肉的人,而是指今日斐理伯書所說的:愛德日漸增長、對生命有真知灼見、追求至善、純潔無瑕、能結出義德之果的人。 《曾子大孝》認為孝有三等:大孝尊親,其次不辱,其下能養。曾子認為,最大的孝道是尊敬父母,尤其是藉著自己在社會中的成就,去光宗耀祖,即中國傳統家庭所嚮往的「揚名聲、顯父母」,這是父母最大的光榮,也是子女對父母能夠表達的最大孝心。 次一等的孝道,是從反面說的,即要能夠不犯罪,不讓父母蒙羞,不辱沒父母,這也可以說是重要的孝道。至於供養父母、給父母的生養死葬,便只能算得上是第三等的孝道而已!(雖然這也是重要的!) 我們的祈禱、退省、參與彌撒,或其它熱心神功,本身並不能光榮天主,除非這些宗教行為,能幫助我們活得更豐富和更有深度。又或者,正因為我們的熱心神功,我們接觸到生命之源的天主,因而使我們的生命,也變得充滿生機,這樣,我們才可以說,我們的熱心神功,也能光榮天主。 就讓我們虔誠地以聖善的生活,去準備迎接基督的再來,以光榮我們的在天之父。 將臨期第三主日 知足知不足,有為有不為 讀經一:(索3:14-18):上主要因以色列民而喜樂歌唱 讀經二:(斐4:4-7):以喜樂之心依靠上主 福 音:(路3:10-18):應改變生活以配合受洗 中國文化:知足、知不足,有為、有不為。人有不為也,然後可以有為。擇善固執。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知其不可而為之。 群眾問若翰說:「我們該做什麼呢?」他回答說:「有兩件衣服的,要分一件給那沒有的;有食物的也該照樣做。」有稅務員也來受洗,問他說:「老師,我們該做什麼呢?他對他們說:「除了規定的以外,你們不要多徵收!」有些軍人也問他說:「我們該做什麼呢?」他對他們說:「不要勒索,不要敲詐:對你們的糧餉應當知足!」(路3:10-14) 「我們該做什麼?」這是群眾聽了若翰洗者的宣講之後所問的首要問題。 他們願意信、願意悔改,甚至願意接受象徵悔改的洗禮。他們也清楚知道,要接受若翰的洗禮,就要先接受洗禮的條件,即信仰的實踐,和生命的轉變。所以群眾要先知道「該做什麼」,以符合受洗的要求。 原來若翰曾向他們強調:要「結與悔改相稱的果實。」因為悔改不單是一種善良的願望,也是一種行為。而「凡不結好果子的樹,必被砍倒,投入火中。」(路3:9) 我們慣常稱人們為「信徒」,他們有「信仰」,他們「信」教。這類用字很容易引起誤會,以為信仰的重點是一些腦筋和思想的問題,或歸根到底只得一個「信」字。 其實,如果我們稱他們為「活徒」(或如佛教所說的「行者」),那麼,重點就會變成了要「活出」信仰,這樣,我們便可省卻不少信仰與生活脫節的問題了。 教會內有所謂「共融」。這共融原來有三個層次:最基本和最重要的是愛德的共融,其次是信德的共融,再其次是制度上的、紀律上的共融。 基督在最後審判時給我們定下信仰和得救的標準,也是只剩下一個「愛」字。若望一書也認為:「哪裡有愛,哪裡就有天主;哪裡有天主,哪裡就有愛」。(參考若一4:7-21)教會裡有一首很流行的聖歌,歌詞就這樣說:「何處有仁,何處有愛;何處有仁,天主必常在。」其實,它是源於一首很古老的拉丁文聖歌:Ubi caritas et amor, Deus ibi est. 這也是若翰心目中最原本的信仰:要用生活去活出來的信仰;要以行動、以愛德、以公道的生活、以正直的人生、以分享來表現的信仰。 在這個生活實踐的過程中,若翰提出了兩對、四個原則:知足、知不足;有為、有不為。 知不足,所以要充實自己,要問道、慕道、尋道;猶太人從耶路撒冷派遣了司祭和肋未人,到若翰那裡問他:「你是誰?」或者,當群眾問:「我們該作什麼呢?」這些都可以算是問道的一種。 知足,所以要欣賞、享受我們所擁有的一切,不作非分之想:「對你們的糧餉應當知足!」 有為,所以要和人分享自己的東西:「有兩件衣服的,要分一件給那沒有的;有食物的也該照樣做。」 有不為,所以稅務員不要多徵收,軍人不要勒索、也不要敲詐。 其實,這兩對、四個原則是互為表裡、互相支持的。知足的人才能知不足,知不足的人才能知足;有為的人才能有不為,有不為的人才能有為。所以孟子才說:「人有不為也,然後可以有為。」 世上有些大是大非的東西,我們一生都會堅持;不該做的,我們不會為,也不屑為。孔子所謂「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就屬於這一類。雖然富與貴,是人人都追求的,但孔子認為,如果一定要以不義的方法去獲取,他就寧願放棄;他只會把這樣得來的富貴,當作過眼雲煙。 反過來說,有不為的人,才有勇氣和餘力去作該作的事。所以孔子在一切的困苦和艱難之中,仍有「知其不可而為之」的勇氣和擔當,這就是中庸所說的「擇善固執」;即是說,只要是孔子認定是該作的事,他就會堅持到底,明知做不到的,也會努力去試一試。 讓我們在知足、知不足,有為、有不為之間,去切切實實的準備自己,以迎接基督的來臨。 將臨期第四主日 承行主旨,結乎天心 讀經一:(米5:1-4):有一位將從猶大出生 讀經二:(希10:5-10):新的祭獻:承行主旨 福 音:(路1:39-45):聖母往見表姐依撒伯爾 中國文化:鄉愿,德之賊也。積至誠、用大德,以結乎天心。 禍常發於所忽之中,而亂常起於不足疑之事。 犧牲和素祭已非你所要,所以你給我預備了一個身體;全燔祭和贖罪祭,又非你所喜悅,於是我說:看,我來了!天主!我來是為承行你的旨意。(希10:5-7) 「我來,是為承行你的旨意」,是的,承行天主的旨意,是基督一生奮鬥的目標,也是基督徒一生要走的路。 但這條路並不容易找得到,也不好走。當人人都說要找尋天主旨意的時候,有時「天主旨意」已成了一個口號,或者,成了一些人偏見的護身符:明明只是他們個人的私見或偏見,卻說成是天主的意願。 物質和精神,外表和內心,永遠是宗教問題要探討的核心點。究竟怎樣才能找到天主的旨意,怎樣才能把天主的旨意,實踐在我們的生活中,使我們的生活與信仰結合起來呢?這是我們日夕都要關注和追求的答案。 我們十分惋惜那些在宗教上熱心,在生活上卻並不相應積極的信友。我們甚至看過有些外表虔誠的人,內心卻是十分的齷齪。 同樣的,我們也很為那些在生活上過得很好,而卻放棄了宗教生活,甚至不珍惜人神關係的人而惋惜。 在粵語殘片中,經常有描寫一些手執佛珠的婆婆,對媳婦極端刻薄;而有些外表十分慈祥的人,卻一直在做著一些十分殘忍的事。 拿著同一本聖經,天主教和基督教朋友也有爭持不下的趨勢;而那些用聖經去硬要「證明」天主教是「邪教」的基要派分子,就只能更加使我們感到無奈。 有時,連善意、好心也會出問題的。孔子曾說過:「鄉愿,德之賊也。」孔子的這句話是那麼的真實、那麼的發人深省,所以後來孟子也引用了。 兩位先賢感到慨嘆和無奈的是,那些所謂鄉愿,其實都是一些好好先生、一些老好人,或一些在宗教上很熱心的人,他們本來是一個國家的脊樑,一個社會的中堅分子,一個宗教的骨幹。可是,在孔子和孟子的眼中,他們卻可以在不知不覺之間,不幸地成了殘害道德的「賊」。主要是因為他們太好了,如果由他們去支持和保護一個過時的傳統,那麼,一切新生的事物便都會難產。於是這個國家、這個民族或這個宗教要邁向新生,便會分外困難,甚至舉步維艱。 為了找尋天主的旨意,天主教有一些輔導個別人士去「辨別」天主旨意的方法。其實天主教的領導層,也在不斷的學習去分辨,分辨出天主的旨意在哪裡。 天主教在梵二以後,肯定教會是天主的子民,強調神職人員要與平信徒共融在一起,這是一個多元化的天主教會。梵二的《教會憲章》更肯定「在天主子民中有信仰意識及奇恩」,而「辨別奇恩的真確性及其合理的運用,是治理教會者的責任。他們應特別負責不使神恩息滅,卻要考驗一切,擇善固執。」(教會#12) 要注意「不使神恩息滅」,是因為領導者也有把異己者看成是異端者的傾向和危險!父母和教師們,不是有時也把子女、學生的一些善良行為,或至少是中性的行為,看作是背道離經,只因為自己對他們看不順眼嗎? 方孝孺有一篇《深慮論》,指出了做人要有更深的智慧,就是要「積至誠、用大德,以結乎天心」。他認為人的智謀是有限的,所以感到「禍常發於所忽之中,而亂常起於不足疑之事」,即是說,禍患常常是由於自己的疏忽,而混亂卻是源於那些引不起我們懷疑的事。在我們太過安逸的生活中,禍亂就出現了。所以只有用自己善良的行為,配合至誠的用心,在虛懷若谷之中,才能回應上天的安排,取得老天爺的歡心,獲得上天的憐憫。這樣,在國家言,便是長治久安,在個人言,便是深謀遠慮。 也許,這亦是基督徒找尋天主聖意的一個好途徑吧?至誠、大德、天心、不敢疏忽等,都是我們找尋天主聖意的必要條件,那絕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只有一生一世的本於至誠、修養大德行、以天心為心,並在生活中不敢疏忽大小事情的人,才能真的找到天主的聖意。 聖誕節 美麗的傳信者,忠誠的證道人 讀經一:(依52:7-10):全球看見了天主的救恩 讀經二:(希1:1-6):天主藉聖子對人說話 福 音:(若1:1-18):聖言降生成人 中國文化: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風雨晦明身外事,心中只有艷陽天。 太初已有聖言,聖言與天主同在,聖言就是天主;聖言在太初就與天主同在,萬物是藉著他而造成的。在他內有生命,這生命是人的光。 曾有一個人名叫若翰,是天主派遣來的;他來是為作證,是給光作證,為使眾人藉著他而信。 那普照世人的真光,正在進入這世界。他原來已在世界上,因為世界本是藉著他而造成的,但是世界竟不認識他。於是,聖言成了血肉,住在我們當中,充滿恩寵和真理。(若1:1-18) 以上是若望宗徒對那位不可名傳的崇高的天主的一種傳述,對那位不能被準確描寫的至上真神的一種描寫。 老子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意思是,說得出來的道,就不是永恆的道;叫得出來的名,就不是永恆的名。 萬物的本源天主原來就是永恆的道,他無形無相、無始無終、不死不滅,他是無限而絕對的真、善、美、愛;他的存在,他的本體,遠遠超越我們的感官、視野、思想、理智、思維和智慧。我們在這個世界上絕對沒有可能完全認識這位天主,這位至高無上的真神。 關於對神的認識,讓我們先以一個自然的現象作比方。如果你從未見過茶杯,那你便絕對不可能從茶杯的影子裡,去認識茶杯,例如,你不能從茶杯的影子知道茶杯的大小、重量、質地等,因為茶杯的影子是「兩度空間」中的事物,而茶杯是「三度空間」中的事物;茶杯影是平面的,茶杯是立體的。 永恆的道、無窮的天主不屬於二度空間,不屬於三度空間,他甚至不屬於四度、五度、六度、千度、萬度,或任何度的、任何的空間,我們這些在空間中的人,被我們的經驗所影響、限制和侷促的人,絕不能真真正正的認識這位超越一切空間的、無限的天主。對神的認識,我們比坐井觀天,或比管中窺豹的限制更大。 能以人間的語言說得出來的、描寫得到的天主,就不是那永恆的、無限的天主。 但正正就是這位無限的天主,今天降生成人,成了血肉,住在我們中間,樂於與世人同居共處,經驗人間的疾苦、品嚐人生的煩惱、分擔我們眾人的重擔。 天主教不單重視來世,也重視今生;不單肯定快樂有意義,也肯定痛苦有意義;不單接受生命,也接受死亡。最基本的原因,是因為天主自己親自接受和祝福了這一切。 這就是喜訊。依撒意亞先知這樣說:「那傳播喜訊者的足跡是多麼美麗!他宣佈和平,傳報佳音,宣揚救恩。耶路撒冷的廢墟啊!你們要興高采烈,一起歡呼,因為上主安慰了他的子民,救贖了耶路撒冷。」(依52:7-10節錄) 喜訊的根基是基督,他來了,他投入了人間,他祝福、肯定、轉化和提昇了人間的一切,包括我們那些支離破碎的生命。連耶路撒冷的「廢墟」也可以興高采烈,因為廢墟已非廢墟、黑暗已非黑暗、痛苦已非痛苦、死亡已非死亡。因為「風雨晦明身外事,心中只有艷陽天」,因為基督就是我們生命的「艷陽」,他來了,他驅逐了一切的黑暗。 基督的來臨,還有一項十分重要的任務,就是要向我們說話。「在古時,天主曾多次並以各種方式,藉著先知對我們的祖先說過話;但在這末期,他更藉著自己的兒子對我們說了話。」(希1:1-2)他說出宇宙和生命的秘密,他宣告生命的豐盛和姿采、生命的奧妙和深沉,他告訴我們怎樣活得快樂,怎樣按天父的計劃去建設一個以天國為模型的人間樂土。 我們今天慶祝聖誕節,除了興高采烈、大事「慶祝」外,也應好好地去默想一下,作出深刻的反省:上主給我們的恩典,我們應如何報答? 其實,最好的報答是「傳揚」這喜訊,我們要喜樂的、如實的告訴別人:天主向我們說了話,基督提昇了我們的生命。但這必須真的是我們的經驗:我們已經親耳聽到了天主的話,我們正在努力活出基督所賜給我們的豐富而快樂的生命。 讓我們在這個快樂的時刻,也向上主決志:我們要做一個快樂的傳信者,做一個忠誠的證道人。 聖家節 盡世間義務,作天地完人 讀經一:(撒上1:20-22,24-28):亞納獻撒慕爾 讀經二:(若一3:1-2,21-24):我們都是天主的子女 福 音:(路2:41-52):耶穌初次顯示天主性 中國文化:提得起,放得下;算得到,做得完;看得破,撇得開。 安時處順,哀樂不能入也。 耶穌就同他們下去,回到納匝肋,接受他們的管教。他的母親把這一切都牢記在心中。耶穌在智慧和體格上,漸漸增長,深得天主和人的喜愛。(路2:51-52) 耶穌在他的塵世生命中,究竟有沒有成長這回事呢?如果有,他又是怎樣成長的呢?他不是一生下來,就完全知道自己是天主的嗎?他對自己「神性」的意識,是否一生都是處在同一的水平--至高的水平呢? 許多神學家認為,耶穌是有「成長」這回事的,他並不是一生下來,就已經知道了自己使命的全部內容,或已到了做人的最高峰。 耶穌固然是真天主,但也確確實實是真人,一個百分之一百的人,有成長這回事,和可以成長的人;他居住的是人間,走的是人的路。亦正因為他盡了世間的義務,所以他才作了天地間的完人。 他正如保祿所說,是一個和我們完全相似的「人」,只不過沒有罪。意思是,我們所經歷的一切,他都曾經親身經歷過。他和我們不同的地方,是他在所有的經歷中,都表現得恰如其分,他做的常常是最符合天父旨意的事。 今天是聖家節,我們都希望我們的家是「聖家」:家中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大家和睦相處,其樂融融。 我們也會熱切地祈求天主,使我們的家成為聖家。我們記得耶穌講過的說話:「你們求,就必給你們。」(瑪7:7)我們真的好想得到天主給我們恩寵,使我們的家自動成為聖家。 但也許我們忘記了一個事實,即耶穌也有求而不得的時候。耶穌的一切,其實都是經由努力和奮鬥而獲得的。 在山園祈禱中,他實在不願喝那個苦杯,但天父偏要他喝。他在十字架上,甚至發出了悲絕的哀鳴:「我的天主,我的天主,你為什麼捨棄了我?」(谷15:34) 事實上,耶穌一生都在學習,學習對天父的服從。而他服從天父的最高峰,是發生在他生命的最末一刻,那是他在十字架上說「完成了」的時候。(若19:30) 他學習了,也成功了、完成了。他完全承行了天父的旨意,成長為天地間的完人。 耶穌在成長,「聖家」也不是一天便建成的,那是耶穌、瑪利亞和若瑟三聖同心協力,一起長期建設的成果! 今天福音所說耶穌十二齡講道的事件,給我們透露了一點點聖家是如何建設起來的秘密:即他們是如何面對了所有家庭都會有、都會發生的誤會。因為誤會也曾經發生在耶穌、瑪利亞和若瑟的聖家中。 在聖母和若瑟發現不見了耶穌的時候,兩人的焦急和憂心是絕非筆墨所能形容的。最後,雖然他們終於見面了,聖母坦白地說出了自己的憂心,也許還帶點抱怨和責備的口氣。耶穌也真誠地說出了自己為什麼「走失了」三天的理由。但誤會並沒有因為真誠的分享而解決:「他們卻不明白耶穌所說的話。」誤會還在持續。 生活不會完全沒有誤會,也不必完全沒有誤會;沒有誤會的家庭生活,也未必是家庭生活的最高境界。 聖家三口面對誤會的辦法,就是繼續一起生活:瑪利亞、若瑟這兩位做父母的,繼續盡父母的責任,耶穌這位做兒子的,繼續盡兒子的責任。所以路加福音說:「耶穌就同他們下去,回到納匝肋,接受他們的管教」。 這事件還有另一個關鍵,就是瑪利亞的態度:「他的母親把這一切都牢記在心中。」 人生不是為了解決問題,而是要學會面對問題,尤其要學會如何面對解決不了的問題。在有些環境中,我們只能以無限的敬意,把一切默存心中,靜待天主的眷顧。 清朝金纓在他的《格言聯璧》中這樣說:「提得起,放得下;算得到,做得完;看得破,撇得開。」也是這個意思。 以活得瀟灑見稱的莊子,更進一步要做到「安時處順」,並認為這樣才可以達到「哀樂不能入」的無憂無慮的境界,進而能夠完全的順服生命,接受生命中的一切,就好像四時的自然運轉,就好像園中的花開花落、天上的雲捲雲舒。 在這點上,瑪利亞和聖家都給了我們一個絕佳的榜樣。 主顯節 朝朝暮暮追尋,快快樂樂奉獻 讀經一:(依60:1-6):萬民奔赴上主的光明 讀經二:(弗3:2-3,5-6):眾人分沾天主的恩許 福 音:(瑪2:1-12):賢士來朝 中國文化: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道不遠人。 黑落德為王時,耶穌誕生在猶大的白冷,有幾個賢士從東方來到耶路撒冷,詢問說:「新生的猶太人君王在哪裡?我們在東方看見他的星出現,特來朝拜他。」……他們看見那顆星,喜出望外,走進屋內,看見了嬰兒和他的母親瑪利亞,就俯伏在地朝拜他;然後打開寶盒,拿出黃金、乳香和沒藥,奉獻給他。(瑪2:1-2;10-11) 在賢士們所奉獻的禮物中,金光閃閃的、貴重的黃金,是尊貴的象徵,代表賢士們相信耶穌是君王;由燃燒乳香而產生的裊裊輕煙,是人類的祈禱上昇到天主台前的象徵,代表賢士們承認耶穌是真天主;沒藥用來敷抹死人的屍體,使屍體不易腐朽,代表賢士們相信耶穌是人,是和我們相似的、有生老病死的真人。 除了這三種禮物外,聖經還描寫了賢士們的行動:看見、喜歡、走進、朝拜、奉獻等,這都是他們和耶穌相遇,及他們皈依的過程。 「看見」是指最初的接觸、相遇和認識;「喜歡」是把初步的接觸和相遇,變成心中的信念和喜愛,並很珍惜這個相遇;「走進」是進一步把喜愛化為行動,使信念能落實於生活之中,並且還加以深化;「朝拜」是把行動和生活再昇級為信仰和皈依,讓自己整個人和整個的生命,都降服在天主的面前;「奉獻」則是象徵一個人在降服之後,承認自己和自己的一切,都屬於上主,今後要為上主而奉獻、而生活。 在這個「看見、喜歡、走進、朝拜、奉獻」的過程中,喜歡是一個很重要關鍵。孔子說:「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 一件好事情,你接觸、你知道、你認識,這都是重要的,但都不及你珍惜它、愛它;你珍惜它、愛它,但都不及你喜歡它。「好之者、樂之者」就是喜歡,喜歡一件事,喜歡去作這件事。有些人知道要讀書,明白讀書的益處,但卻不喜歡讀書;有些人知道要幫助人,也相信在幫助人時,就在幫助耶穌,但他們在愛德的實踐中,卻未必一定嚐到快樂。這些人都不會長久的去做這些「好」事。因為他們不快樂。 我們或許會在腦袋中,承認信仰是好的、正確的、需要的,但我們更需要喜歡自己所擁有的信仰,並為自己的信仰而自豪。 基督徒在腦袋中「相信」福音是喜訊。但如果我們留心看一看每主日到聖堂的教友的面容,我們未必看得出他們正在接受喜訊,或正在去一個興高釆烈的宴會。那些不去聖堂的教友,我們就更無從判斷他們是否樂於相信了。 賢士們是當時猶太人所謂的「外邦人」,他們不是天主的「選民」,他們沒有猶太人的信仰。他們也許是些占星學家,或者是一些在內心追求信仰和生命深度的人。他們有一些特點:就是他們很留意發生在他們周圍的一切;天象正是他們關懷的一部分。 他們關心環境,他們追尋真理;也許他們天天都在研究和探索,上究天文,下察地理。他們亦如司馬遷所說,要「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為的是要找到生命的秘密。他們就是屈原所謂「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的那種人。 從來「道不遠人」,探求生命之道的人,「道」和他們不過近在咫尺。天主更是在找尋他者的身旁。 他們終於「看到了」異星! 但看到了又怎樣?看到異星的人也許成千上萬,但喜歡、追隨異星指引的人,只有幾位而已。這幾位也許不是傳統所說的三位,但決不會是許多人。 從認識到行動,從信仰到生活,是一個重要和必要的過程,我們需要強大的推動力,還要堅毅的持續力、後續力。 這推動力和持續力的最後來源當然是天主,但近因卻可能是一些「人性」的因素:如良好的教育,朋友的鼓勵,宗教的啟發,別人的榜樣,良好的書本所帶來的正確知識,及信仰團體的互相支持等。 而行動的最高峰當然便是全人的奉獻、一生的奉獻、快快樂樂的奉獻;獻出我們最寶貴的東西,獻出我們的一切所有。 四旬期第一主日 以壯士斷臂之志,破群魔巧佈之局 讀經一:(申26:4-10):選民宣示自己的信仰 讀經二:(羅10:8-13):心裡信服,口中承認主的人必得救 福 音:(路4:1-13):耶穌禁食三退魔誘 中國文化: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衣食足,然後知榮辱。 那時候,耶穌充滿聖神,從約旦河回來,被聖神領到荒野裡去,受魔鬼的試探四十天之久。(面對著魔鬼三次的試探)耶穌回答說:「經上記載:『人不但靠餅,也靠發自天主口中的話而生活。』……經上記載:『你要朝拜上主、你的天主,單單事奉他。』……經上說:『你不可試探上主、你的天主。』」(路4:1-13節錄) 在瑪竇福音的記載中,耶穌最後還加上了一句驅魔式的、疾言厲色的、聲如洪鐘的話:「去吧!撒殫!」或譯為「撒殫!走開!」(瑪4:10) 「去吧!」「走開!」我們在讀到福音的這個片段時,簡直是如見耶穌其人,如聞耶穌其聲。我們彷彿見到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在正氣凜然地把惡魔痛斥到抱頭鼠竄。在「天主的人」面前,怎容惡魔肆虐! 「去吧!」這是一個決絕的斥責,一個沒有妥協的拒絕。 「走開!」耶穌的聲音具有雷霆萬鈞之力,蘊含著懾人的天威,迸發出天地之主對一切邪魔外道的鄙夷和震怒。 如果我們純從耶穌的「人性」去看,我們更會看到一個中國古人夢寐以求的完人典範:人確實可以達到「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地步;這是一個富貴不能使他迷惑腐化,貧賤不能動搖他的高潔操守,威武不能使他屈服變節的人,這就是孟子所說的「大丈夫」。 人原來也確有能力做到「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的境界,即在任何環境中,無論是富貴、貧窮,或順境、逆境,都能恰到好處、恰如其分地,做個堂堂正正的人。 作為一個百分之百的人,耶穌的外表一定沒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否則,他的同鄉也不會拒絕他、輕視他,甚至膽敢「起來把他趕出城外,領他到了山崖上,要把他推下去。」(路4:29)因為在許多人的眼中,耶穌只不過是「若瑟的兒子」而已!(路4:22) 這個真真實實的、在各方面都和我們相似的人,現今在荒野裡,已經在守齋、祈禱中渡過了四十個晝夜;他顯然面容憔悴、饑腸轆轆,站起來時一定也是弱不禁風、搖搖欲墜的了。魔鬼見到這個牠不知來歷、卻又似曾相識的人,怎會不抓緊機會,要把這個人騙入自己的陣營,甚至收為己用呢? 管子所謂「衣食足,然後知榮辱」,即要在足衣、足食之後,才能談理想、仁義道德和信仰等問題,這對許多人來說,都是顛撲不移的真理。所以魔鬼對這個餓到發慌的人的第一個誘惑,當然就是食物。 然後,雖然飽暖的人未必一定思淫慾,但衣食無憂之後,人跟著要追求的,可能便是權勢、榮華了,最好還有神明的庇佑,使人行險而可以僥倖!這就是魔鬼對耶穌的隨後兩個誘惑--以權勢、榮華去吸引耶穌;以對天主的信賴為名,而從聖殿頂跳下去,以博取群眾掌聲,去考驗耶穌。 魔鬼對耶穌的誘惑還附有相當強的宗教理由,一些聽起來十分堂皇的理由。至少,魔鬼不會一開始就露出猙獰的面孔,或用上一些不理性的、荒謬的理由;聰明的魔鬼當然懂得如何包裝自己的邪惡: 「你若是天主子,你就有能力使石頭變成餅!挨餓算什麼聖德?人生活不單靠天主的聖言,還要靠餅呢!物質的豐盛不也是天主的祝福嗎?天主在曠野中,在以色列子民饑餓時,不是也從天上降下瑪納,去養活他們嗎? 「你不必害怕跳下去,因為天主的天使會保護你。跳啊!你不是屬於天主的嗎?你不是『天主的人』嗎?他會忍心讓你的腳踫著石頭嗎?還有,請你看看這個色彩繽紛的大千世界,它將會屬於你,因為我可以把它交給你!寶劍贈烈士,紅粉贈佳人,你絕對是配享這個世界的榮華富貴的!來,朝拜我!」 只說世風日下,或不斷認為今世已是邪魔當道,也許是太過駭人了。但對邪惡勢力的囂張掉以輕心,也同樣是不智的。 面對著可能有的邪惡勢力,和那個隨時可讓我們陷於誘惑的環境,我們需要學習耶穌,懷著大無畏的精神,以壯士斷臂的勇氣,斷然地向魔鬼說「不」;不需討論、不必理由,只需否決和驅逐。 讓我們緊緊追隨耶穌,還天地以正氣,作古今之完人! 四旬期第二主日 英雄有淚不空流,只為天國哭教會 讀經一:(創15:5-12,17-18):天主與亞巴郎立約 讀經二:(斐3:17-21;4:1):保祿為信徒的行為憂心 福 音:(路9:28-36):耶穌顯聖容 中國文化: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 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 百姓瘡痍,詩中聖哲;民間疾苦,筆底波瀾。 弟兄們:你們全體要效法我,也要注意那些按照我們的榜樣而生活行事的人。我曾多次對你們說過,現在又含著淚說:有許多人,行事為人,是基督十字架的敵人;他們的結局是喪亡,他們的神是自己的肚腹,以羞辱的事為光榮,只思念俗世的事。但對我們來說,我們的家鄉是在天上。(斐3:17-20) 這段話是教會中的一位大宗徒,對他所熱愛的教會中部分人士的大控訴,而且是「含淚的」控訴,是一種愛之深、責之切的肺腑之言、血淚之音。 我們習慣稱我們的教會做「聖教會」,這是對的。因為我們的「教主」、那位建立教會的基督是聖的;我們的教會有滋養我們靈性生命的「聖事」,有導引我們升天的「十誡」,有使我們進入聖域賢關的「各種方法」。但教會在第二屆梵蒂岡大公會議之後,也懂得稱自己是「罪人的教會」,因為,即使這個教會是聖的,但組成這個教會的,卻是罪人。 教會對罪的自我意識,可從下面的例子看得很清楚:教宗若望保祿二世曾於2000年這個千禧年的四旬期開始,發表了一分文告,名為《回憶與修和:教會與過往的錯誤》,並在聖伯多祿大殿主持了一個歷史性的禮儀,為教會在過去二千年所犯的錯誤,向上主公開求恕,亦公開向全世界懺悔。其實,教會在所有彌撒之前,都必定舉行懺悔禮,可見教會很清楚自己那有罪的本質。 正是面對著這些罪:教會的罪、教友的罪,保祿宗徒作出「含淚的」控訴。 世上有很多至情至性的人,他們胸懷天下、背負蒼生;他們古道熱腸,有大慈大悲的心願;他們常對別人的遭遇,感同身受,但亦因此而飽嚐了人溺己溺、人饑己饑的刺骨之痛。 所以在中國歷史中,就有為了國家的興亡而憂心忡忡,以致「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的屈原;有為了「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以讓中華文化得以薪火相傳,而甘心忍辱負重的司馬遷;也有因為關心人民的命運,同情他們生活的坎坷,而被譽為「百姓瘡痍,詩中聖哲;民間疾苦,筆底波瀾」的大詩人杜甫。 大抵人愈是有情、有心,便愈會感受到生命的無常、人間的疾苦和疼痛。心理學家亦發現:一個人是否成熟、成長,其中一個重要標誌,就是他是否懂得為自己、為別人、為國家民族而擔憂,是否能以捨我其誰的擔當,去背起歷史的重擔。 今天的保祿,就盡顯了這一特性。他為了天主、為了耶穌、為了教會、為了信仰的理想而憂心如焚;他面對著那些在信仰上毫不長進、甚至在信仰上作了相反見證的人,只能多次地,甚至「含著淚」去作苦口婆心的勸告。 保祿加入的教會,原是一個充滿理想的教會。耶穌降生成人,本來就是為了建設天國,使天主的旨意得以實現在人間,如同在天上;而教會即是這個天國的工匠,是建設天國的工人。所以信徒本身便應是一群有理想、有信仰、有基督精神的人。教會絕不是一個同鄉會或一個俱樂部;信徒也不是一群登記了的會員,更不是一些爭名逐利、結黨營私的俗人。 但在保祿的眼中,他所看到的一些教會人士,竟然是「基督十字架的敵人,他們的神是自己的肚腹,以羞辱的事為光榮,只思念俗世的事!」 作為一個終身為基督而奉獻的人,保祿也像孔子一樣熱愛人間、關切世運;他希望自己的教會是一個完美無暇的教會,希望自己的同工,都是一些活力充沛的人。但擺在眼前的殘酷事實,卻是有些表面上和他有相同信仰的人,卻在做一些和自己的信仰完全格格不入的事。他怎能不為此而憂心忡忡呢? 但這些事在一個「罪人的教會」中,是一定會發生的,而且永遠都會發生。唯一的面對之道,是相信「我們的家鄉是在天上」。我們要學會在世而不屬世,要肯定世界而又超越世界,要牢牢地扎根在塵世之中,而堅定地注目永恆、放眼天上。 或許,這是我們唯一可以協調理想與現實之間矛盾的方法,也可以讓我們在這無奈之中,給我們以永不熄滅的心火,和永不動搖的盼望。 四旬期第三主日 勤懇耕耘,積善避禍 讀經一:(出3:1-8,13-15):梅瑟被召 讀經二:(格前10:1-6,10-12):應以以民的不信為鑑 福 音:(路13:1-9):悔改的必要 中國文化:天行有常。應之以治則吉,應之以亂則凶。循道而不忒,則天不能禍;背道而妄行,則天不能使之吉。 夫功之成,非成於成之日,蓋必有所由起;禍之作,不作於作之日,亦必有所由兆。 禍患常出於忽微,而智勇多困於所溺。 有一個人在自己的葡萄園裡,種了一棵無花果樹;他來看這棵樹有沒有結果實,卻沒有找到,便對園丁說:「你看,三年來,我一直在這棵樹上找果子,卻沒有找到,砍了它罷,何必讓它白佔土地呢?」園丁回答說:「主人,再留它一年罷!等我把它周圍的泥土掘鬆,加上肥料;將來如果結果實便算了;否則,我才把它砍掉。」(路13:6-9) 種果樹的人,都希望果樹能結果子,不能結果子的樹,便再沒有任何用途,它只是白佔土地而已;被園主砍掉,是它唯一的命運和收場。 但園丁卻要求園主給這棵暫時不結果子的樹一個機會。不過,園丁並不是白白地等待這棵樹去結果,他努力地、勤懇地作翻土和施肥的工作,增加果樹結果的機會。世上沒有不勞而穫這回事。 今天的福音還說了另一個故事,很值得我們警惕。 猶太人普遍認為,一切的災難和不幸,都是天主的懲罰。那些在奉獻祭品時被比拉多屠殺的加里肋亞人,和那十八個被史羅亞塔倒下來壓死的人,表面上似乎都是因為他們惡貫滿盈,才招致這樣的死於非命。但耶穌的話很清楚:「你們以為這些人的罪比其他人的罪都大嗎?我告訴你們:如果你們不悔改,也都要同樣喪亡!」(路13:2-3) 耶穌的意思是:其實我們所有人都是罪人、有缺失的人,如果我們遭到什麼災禍,那都是我們罪有應得,我們的罪惡一點都不比那些加里肋亞人或那些被壓死的人輕。沒遭大難,只是由於天主的慈悲,未忍即時懲罰我們罷了。 我們只有一個選擇:悔改! 所謂惡、所謂罪,並不只是指一、兩個偶然而獨立的惡行為,而是指一個人的整個存在、整個生活方式、整個人生方向。我們犯罪,是因為我們背叛天主、走向邪惡之途、向墮落下滑;我們背道妄行,我們正走在一條背離天主的單行道上,越走越遠。 而耶穌要求的悔改,也不只是要求人改掉一、兩個惡劣的行為,而是要求一個人徹底的皈依,整個的改變,回過頭來重新走上正路,向著天主走去。 我們有時會把天主當作是一個執行刑罰的劊子手,其實,在絕大多數的情況下,是我們自己在懲罰自己。 荀子說:「天行有常。應之以治則吉,應之以亂則凶。循道而不忒,則天不能禍。背道而妄行,則天不能使之吉。」(荀子:天論)意思是,天道運行,有一定的規律,順應天道就會吉利,背離天道就有災殃;禍福和吉凶治亂,都是我們循道而行或背道而馳的自然結果,我們自己要負上全部責任。荀子甚至認為,如果我們能按生命和大自然的規律去辦事,連老天爺也不能給我們降災,但如果我們逆天而行,就是老天爺也不能保住我們。 蘇東坡在他的《管仲論》中也說:「夫功之成,非成於成之日,蓋必有所由起;禍之作,不作於作之日,亦必有所由兆。」任何的成敗得失、禍福善惡,都不是偶然發生的,而是一個人長期生活,及以許多大大小小的行為累積起來的結果。成功固然有起因,禍患也有它的預兆。一不小心,便會大禍臨頭,這就是所謂的「禍患常出於忽微,而智勇多困於所溺」,即是說,一切的大禍患都是由小疏忽而引致的,即使是大智大勇的人,都會因為自己的小毛病而失足、跌倒。 待我們的毛病養成了,惡行昭彰了,一切的壞後果都出現了,我們好像是「受罰」了,這時,我們便應知道,這不是天主在罰我們,也不是世界、惡魔或其他什麼的在害我們,我們其實是一直在自己害自己! 即使我們沒有害自己,我們又做了什麼值得我們引以自豪的呢?主人要在我們這棵果樹上收集果子的時候,我們又有什麼可以拿出來呢?我們不是應該及早在我們的生命中,勤勤懇懇地,「掘鬆周圍的泥土,加上肥料」,好讓我們的生命能結出善果嗎? 四旬期第四主日 蕩子回頭金不換 讀經一:(蘇5:9,10-12):以民進入了福地過逾越節 讀經二:(格後5:17-21):天主藉基督使人與他和好 福 音:(路15:1-3,11-32):蕩子的比喻 中國文化:惜緣、惜福。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魚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術。 兒子對父親說:「爸爸,我得罪了天,也得罪了你,我不配再稱為你的兒子了!」父親卻吩咐僕人說:「你們快拿出最好的衣服來給他穿上,給他戴上戒指,穿上鞋,宰了那隻小肥牛,讓我們吃喝歡樂吧!因為我這個兒子死而復生,失而復得。」……大兒子就生氣,不肯進去,他父親就出來勸他:「孩子!你常和我在一起,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現在,你的弟弟死而復生,失而復得,我們應該歡樂慶祝!」(路15:11-32節錄) 蕩子回頭的比喻,是福音中最溫馨的一個比喻。 那個不肖子的思想和行為,確是令人遺憾,甚至令人髮指的。好好的在家享福,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沒有珍惜他所擁有的一切,我們今天所說的「惜緣」、「惜福」,對他來說簡直是聞所未聞的廢話。 說他是要去闖蕩江湖、流浪一番、尋回自己嘛,他又似乎是對這個大千世界一無所知,對人間的凶險更是毫無印象,對自己的前途也不似有任何企盼。他也不像是個有充足準備,可以在人生的領域中勇闖前程、開拓新天地、幹一番大事業的人。 也許,他只是和許多今日悶到發慌的青年人一樣,不過是想嚐一嚐什麼叫做無憂無慮、無拘無束吧?想做就去做的生活,是多麼的浪漫,多麼的寫意?歐陽修在他的絕句《畫眉鳥》中不是也說過,關鎖在金色籠裡的小鳥,無論生活多麼安穩、富足,怎麼也「不及林間自在啼」嗎? 無論怎樣,他最後是離開家庭,走了;他去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但對一個沒有理想、毫無準備的青年人來說,大量的金錢,只能帶來墮落。他果然墮落了,而且是徹底的墮落。他「在那裡荒淫度日,浪費錢財」,把所有的一切都揮霍淨盡。 在窮困潦倒中,他迫得要替人養豬,但在饑腸轆轆時,卻是連豬吃的荳莢也無法得到。 司馬光在《訓儉示康》中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要從儉樸的生活進到奢華的生活中,這是毫無困難的;但要從奢華的生活回歸到儉樸的生活中,就很困難了。 對一個曾經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兒來說,傭工的、養豬的粗活,又怎是他的身體和精神所可以承受得了的?何況,在他的宗教信仰中,豬還是一種他碰不得的禁忌,現在他卻要日夕與豬為伍!這又怎麼可以用一個「苦」字去說得清、說得完? 人在最痛苦、最失望時,或是會想到神明,或是會想到父母。這個蕩子現在想起的,就是他的父親,這個一直在愛著他的父親。 在他真心悔改,決心踏上歸家的路途時,聖經說:「他還在遠處,父親就看見了他」。這個父親一定是自從兒子走後,日夕倚門而望。從那時起,他已不知渡過了多少個無眠的夜晚,多少個充滿期盼和等待的白天黑夜,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總算是盼到愛子歸家了。 故事的後半部,我們都知道是大團圓結局。美中不足的是大兒子的生氣和執著:「你看,這些年來我服侍你,從未違背過你的命令,可是你從沒有給我一隻小山羊,讓我和我的朋友一同歡樂;但是你這個兒子,同娼妓在一起,耗盡了你的財產,他一回來,你倒為他宰了那隻小肥牛!」 父親的回答我們也都知道了,但他回答的理由,也許是他這個要求「公道」的大兒子所無法完全明白的:「因為你的弟弟是死而復生,失而復得」,所以應該格外歡樂、大事慶祝。這是閤家歡騰的大事啊! 我想起了莊子在《大宗師》裡所描寫的境界:「魚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術」。魚必須活在水中,而人必須在和樂、友愛、共融的環境中,才能快樂。在沒有水時,兩條魚會彼此用口水來互相潤濕,以解乾渴;在世道昏亂時,兩個人會互相扶持,以行善互助。但在江湖大海之中,魚又怎會需要對方的口水呢?在大同和真善美的世界裡,或在天國的境界中,人又怎會需要互相救援呢? 一個兒子死而復生了、失而復得了,一家人又可以再次團聚、其樂融融了,這才是一等一的大事,為什麼不熱烈慶祝呢?誰有多少功勞,誰配得到什麼,又有什麼關係呢? 四旬期第五主日 慈悲化育萬物,大愛超越公平 讀經一:(依43:16-21):天主要創造一件新事 讀經二:(斐3:8-14):以認識基督耶穌為至寶 福 音:(若8:1-11):憐憫罪婦 中國文化:父為子隱,子為父隱。於其厚者薄,則無所不薄矣。 那時,經師和法利塞人帶來一個犯姦淫時被逮捕的婦人,讓她站在中間,然後對耶穌說:「師傅!這婦人正在犯姦淫時被逮捕;這樣的婦人,梅瑟在法律上命令我們用石頭砸死;你有何高見?」……耶穌對他們說:「你們當中誰沒有罪,就先向她投石罷!」他們聽了這話,就從年老的開始到年幼的,逐個靜悄悄地離去。(若8:1-11節錄) 我並不以為我成功,我只顧一件事,就是忘盡過往,只向著前面的目標奔馳,為爭取天主在基督耶穌內召我向上勇奪的錦標。(斐3:13-14) 上面引用的第一段聖經,來自一個十分出名的「投第一塊石頭」的故事。這個故事在我們這個事事講正義、時時講理性的時代中,有它不可取代、不容忘懷的意義和價值。它教導我們該當如何面對罪惡和罪人,又怎樣區分對待罪惡和罪人。 故事是說有一個女人在犯姦淫時被捉住了,經師和法利塞人把她帶到耶穌跟前,看耶穌怎樣處置她。聖經在這裡還明言,「他們說這話是要試探耶穌」。 有時,人們在祭出的最堂皇的旗幟的背後,或在最漂亮的言語的背後,隱藏著的,不過是各色各樣的、或明或暗的權力鬥爭而已。 在這事件中,經師和法利塞人為耶穌設下的陷阱是這樣的:耶穌如果要釋放這個公然犯姦淫的婦人,便是輕蔑梅瑟的法律,也就是把天主的法律視為無物;耶穌如果要用石頭砸死這個婦人,那耶穌平日不斷強調的仁愛、慈悲和寬恕,都會淪為笑柄,甚至被人視作是空洞無物的廢話。 這真是一個兩難的問題,無論耶穌怎樣回答,怎樣決定,都會落入對頭人的圈套中。 公平和理性無疑都是良好生活的重要支柱,是一個健康社會的根基。但生命的崇高和偉大,自有它超越公平、超越理性的部分。這種超越是來自人的心,和人心裡的慈悲和深情,以及對生命的無限崇敬,和無條件的擁抱和寬恕。 在中國近代史中文化大革命的那個荒唐年代,父母子女之間有時也會出現彼此控告的情況,且被視為是「大義滅親」的正義行為,在政治上被吹捧成是火紅而正確。純從理性來說,我們確找不到反對這些行為的理由,但孔子卻寧可教人「父為子隱,子為父隱」,即是說,如果自己的父母或子女犯錯,就讓社會和法律去裁決好了,我們是用不著親手去把至親的人置於死地的!這種親手置親人於死地的人,不是「理性」有問題,而是「心性」有問題。 古人認為「於其厚者薄,則無所不薄矣。」意思是:一個人能夠這樣無情地對待他生命中最親愛的、最厚愛的人,又怎能避免不更加無情地對待其他的人呢? 耶穌邀請那些「沒有罪的人」首先拿起石頭投過去。這不是曉以大義,而是動以真情。按理來說,這個女人有罪就是有罪,有罪就該受罰,別的人有沒有罪又有什麼關係呢?但那些聽到耶穌的話的人,都開始認真地面對自己,面對那個真實而有罪的自己,於是他們「從年老的開始到年幼的」,都靜悄悄地溜走了。他們無顏面對自己,也就沒有資格去懲罰這位罪婦。這不是理的反思,而是情的觸動。說到底,我們哪個不需要同情、仁慈和寬恕呢?我們哪個在跌倒後不渴求有再多一次的機會呢?這不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嗎? 我在中國大陸從來不判斷那裡的人和事,更不會、也不敢定任何人的罪,因為我沒有資格,我的手拿不起第一塊石頭;我在認真的問我自己:如果我那時是真的在他們的處境中,我會全身而退嗎?我一定會比他們做得更恰當、更好嗎? 不過,耶穌的寬恕絕不等同於姑息或縱容,他嚴肅地向那位獲得寬恕的罪婦說:「我也不定你的罪了;去罷!從今以後不要再犯罪了!」寬恕絕不能成為可以隨便犯罪的藉口! 罪就這樣成了恩寵:我們為了報答所獲得的寬恕,要從今以後,「忘盡過去」,思高版聖經譯為「忘盡背後」,即是把背後的、過去的沉重包袱放下,給已經發生的一切勇敢地劃上一個清晰的句號,揭開生命中的另一新頁,向著前面的目標奔馳,向著理想奮勇前進。 我們更要小心謹慎,以懺悔的愛,懷著新生的希望,用盡餘生的精力,去善度餘下的生命,「為爭取天主在基督耶穌內召叫我們向上勇奪的錦標。」 聖枝主日 至人無己虛而待物,神人無功仰體天心 讀經一:(依50:4-7):上主的僕人 讀經二:(斐2:6-11):貶抑自己聽命至死 福 音:(路22:14-23:56):耶穌基督的受難始末 中國文化: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任天上雲捲雲舒。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上善若水。 乘天地之正,御六氣之變,以遊無窮者,惡乎待哉?故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我主上主每天清晨喚醒我,使我像學徒一樣悉心聆教。他開啟了我的耳朵,我沒有抗拒,也沒有退避。人擊我背,我就迎之以背;拔我鬍鬚,我就迎之以腮;辱我唾我,我也沒有遮掩我的臉面。由於我主上主的支持,我不怕蒙羞;我面不改容,像一塊燧石,因為我知道我不會受辱。(依50:4-7) 依撒意亞先知在這裡所說的是「上主的僕人」。教會一直都把這上主的僕人當作是默西亞,也就是耶穌基督。今日的讀經清楚告訴我們,這個「上主的僕人」也要學習,他一生都在不斷的學習,學習承行天父的旨意,學習更貼近天父的旨意和要求去生活。 在他的學習中有兩個元素:一個是上主,另一個是他自己。是上主在呼喚他、喚醒他,但也是他在回應上主的呼喚,使他一生警醒、悉心受教。是上主開啟了他的耳朵,但也是他自願回應上主,打開自己的耳朵、敞開自己的心靈,讓上主佔據、讓上主引導;他努力要做到的是服從天父,絕不抗拒、絕不後退、絕不逃避。 他還把所學到的付諸行動,或者更好說,他邊行動、邊學習,邊學習、邊行動;在行動中學習、在學習中行動。 這個上主的僕人、我們的主耶穌基督,他學習的結果是空前絕後的,沒有任何人可以達到他的境界:他學到完全空虛自己,完全與他的天父心意相通,完全按天父的旨意生活。 保祿說:「耶穌基督雖具有天主的形體,但並沒有堅持與天主同等的地位,反而空虛自己,取了奴僕的形體,降生成人,與人相似,形態上完全與人一樣,謙抑自下,服從至死,死在十字架上。」(斐2:6-8) 耶穌本是天主。但他的一生,卻是由天主、到空虛、到奴僕、到謙抑、到服從、到死亡、到十字架的路。這是一條多麼偉大的方程式,這是一個多麼驚人的、不可思議的過程!這確是一個完全自空的過程,是絕對徹底的、毫無保留的自我倒空、掏空、挖空。 中國名著《菜根譚》有句名言:「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任天上雲捲雲舒」,有人將它變為一副七言的對聯:「寵辱去留無驚意,庭前天上看花雲」,別有一番韻味。它告訴我們,人生中的寵、辱、去、留,不過都是如花、如草、如雲、如煙,並不值得太過執著和眷戀。這種把成敗得失都看得淡淡的人生,確是瀟灑,但這仍是含有一點點被動的和逆來順受的意味。 至於老子所謂的「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也不過是因為看透了世情,不以人生的禍福為意。「上主的僕人」則不單有老子那「上善若水」的完全可塑性,他的「迎」之以背、「迎」之以腮的大無畏精神,簡直就是對天主旨意的完全翕合,和絕對而快樂的主動配合。 莊子在他的《逍遙遊》中,有一段描寫偉大人物心胸的精彩說話:「乘天地之正,御六氣之變,以遊無窮者,惡乎待哉?故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我們不知道莊子心中的至人、神人、聖人是誰,但耶穌基督卻可當之無愧。 他上體天父的心意,完全空虛自己以接納天父的絕對安排;他認識生命、進入生命、活出了最圓滿的生命,正是「乘天地之正」。他有最完全的天主性,也是一個最完全的人,他是人中之人,故能瀟灑地駕御「六氣」的變化,從容地面對人間的一切變幻和人生的各種遭遇。他不需要任何的憑藉和依傍,便可遨遊於天地之間,逍遙於無窮之境。 他是至人、是神人、是聖人,因為他無己、無功、無名。無己,因為他忘我;無功,因為他心中沒有功名和事業;無名,因為他從不追求名譽和地位。 他空虛自己、順服生命,並以大無畏的精神,迎向生命中的一切。他達到了絕對的神貧、絕對的空虛,所以他能讓天父完全地、絕對地、無間地進入他的生命、佔有他的生命。 他的一生,就是他所說「神貧」的最佳註腳:「神貧的人是有福的,因為天國是他們的。」(瑪5:3)因為天主是他們的。 復活主日 根深葉茂,復活新生 讀經一:(宗10:34,37-43):伯多祿為基督的復活作見證 讀經二:(哥3:1-4):該追求天上的事 福 音:(若20:1-9):墳墓已空 中國文化:臣聞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 根之茂者其實遂,膏之沃者其光曄。 你們既然與基督一同復活,就應該追求天上的事,在那裡基督坐在天主的右邊。你們要時刻想著天上的事,不要想著地上的事,因為你們已經死了,你們的生命已和基督一起結合在天主內。(哥3:1-3) 復活節是基督徒一年中最大的節日(比聖誕節還要大),我們也稱星期天為「主日」,因為這一天正是「主的日子」,主就在這一天從死者中復活了。 猶太人的安息日原是在星期六的,基督徒本來也應以星期六為安息日,但基督徒為了紀念主的復活,所以才把星期日放在首位,在這一天恭敬天主、參與彌撒、罷百工、樂共融、行愛德,並稱之為「主日」。 但這些都只是基督信仰上的外形,而不是精華和神髓。 基督信仰的精華和神髓是:死亡、復活、結合、追求。用保祿的話來說是:你們已經「死」了,現在又與基督一同「復活」了,並和基督一起「結合」在天主內了,就應「追求」天上的事。 「死亡」和「復活」是一個過程,兩者合在一起,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踰越」;「結合於天主內」,是指人所擁有的一種生命狀態,一種與天主有親密的聯繫、充滿天恩的生命狀態;「追求天上的事」,就是對靈性的事物倍感興趣,對生命欣賞,對理想執著,這是一種屬靈的氣質,是一個屬靈的人所應有的屬靈生活方式和具體生活表現。 初期教會的信徒都相信基督復活了,雖然福音沒有記載過曾經有人見到基督「由死復生」的整個過程;而見到他顯現的人其實也不算多(最多也不過是一千幾百人左右)。但顯然地,初期教會的信徒並沒有感到要把對耶穌的信仰,建基在親眼見到他的復活上。他們沒有見到耶穌的復活,但卻堅信耶穌已經復活了。這便應驗了耶穌對多默所說的話:「那些沒有看見而相信的,才是有福的!」(若20:29) 初期教友最能感受到的,是一個已經復活了的耶穌。這個復活了的、活生生的耶穌現在和他們同在,這個耶穌在他們的心中、在他們的身旁,這個耶穌分享和分擔了他們生命中的一切,並成了他們生活的力量和中心點。 他們只是「相信」耶穌的復活,那是發生在耶穌死而安葬後第三天早晨的一個事件:「一周的第一天,天還沒亮,瑪利亞瑪達肋納來到墳墓那裡,看見墓門的石頭已經移開,就跑去告訴西滿伯多祿和耶穌所愛的那個門徒,對他們說:『有人從墓中把主搬走了,不知道把他放在哪裡。』」(參閱若20:1-9)誰都沒有看到耶穌的「復活」,連主日彌撒的禮儀,在讀經中,也是選了這段「墳墓已空」的述。 但他們卻是「經驗」到復活了的耶穌,一個活生生的、在他們身外、也在他們身內的真實的耶穌!這個耶穌現在已經和他們在一起,永不分離;這個耶穌實實在在的影響和改變了他們的生命。為了這個耶穌,他們不怕面對生活的艱苦和困難,他們中許多人也確是為了這個耶穌,而受到各色各樣的、不同程度的迫害。 魏徵在他的《諫太宗十思疏》中這樣說:「臣聞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要樹木長得高大,就要穩固它的根柢;要流水奔流得長遠,就要挖深它的泉源;要國家長治久安,就要積德、行善。 初期的信徒在皈依了耶穌之後,所經驗到的,正是自己生命根基的深厚,自己心內恩寵活泉的湧流,自己生活上那種自內而生出的善行的豐富。這些都是和基督結合的必然結果。這亦是韓愈在《答李翊書》中所說的:「根之茂者其實遂,膏之沃者其光曄」,根柢茂盛的植物,結的果實一定是又大又多;油多的燈,一定會發出明亮的光芒。 初期教會由於和耶穌在一起,都明顯的有這種光芒,「他們每天都成群結隊地前往聖殿,也挨戶擘餅,懷著歡樂和誠實的心一起進食。他們常讚頌天主,也獲得了全民眾的愛戴。」(宗2:46-47)這真是一個在耶穌內的「復活的團體」! 我們都相信耶穌復活了,但我們有和基督結合嗎?我們追求天上的事嗎?我們對耶穌又有多深的經驗呢?在我們人生路上的成敗得失和苦苦樂樂之中,我們相信和感受到復活的耶穌與我們同在嗎? 復活期第二主日 懷著熱誠勤辦告解,獨具慧眼辨識耶穌 讀經一:(宗5:12-16):宗徒大顯奇蹟 讀經二:(默1:9-11,12-13,17-19):人子的異像 福 音:(若20:19-31):顯現給門徒,顯現給多默 中國文化:魏王雅望非常,然床頭捉刀人,此乃英雄也。 耶穌來了,站在他們當中對他們說:「願你們平安!」說了這話,就把手和肋旁指給他們看。門徒看見了主,非常歡喜。耶穌又對他們說:「願你們平安!父怎樣派遣了我,我也怎樣派遣你們。」說了這話,就對他們吹了一口氣,說:「你們領受聖神吧!你們赦免誰的罪,誰的罪就得赦免;你們不赦免誰的罪,誰的罪就不得赦免。」(若20:19-23) 這段經文是天主教相信告解聖事或修和聖事的最明顯的聖經根據。 但只有天主才有赦罪的權柄,所以在告解聖事中赦罪的,不是宗徒,也不是繼承宗徒的主教,或主教所晉升的神父,而是基督自己。這就是聖事。用神學的術語來說,是基督親臨於司鐸之身,是基督親自赦罪。 聖洗聖事使我們重生,使我們在主內成為新的受造物。但這個新生命也有可能經歷各種挫折、受傷,甚至跌倒、死亡。我們需要不斷的重生,我們需要罪之赦,需要一個特別為罪人而設的聖事,使我們在教會內與主與人修好,在基督內重獲新的生命,藉天主的恩寵重新站起來。 我們每年慶祝的踰越節都是有實質意義和有實效的。對新教友來說,這是名副其實的新生,因為他們在聖週六的那天晚上,已藉水的洗禮,而在基督內獲得超性的、天主子女的新生命;對舊教友來說,假如他們在四旬期內妥辦告解,他們也可以在基督內慶祝自己生命的重生,使自己的生命,更深的扎根在天主的愛內。 基督降生成人,絕對不只是為了二千年前、聚居在巴肋斯坦的那一撮少數的人。不,基督是為了所有人,為了萬世萬代的人而降生成人的:「我要同你們天天在一起,直到今世的終結。」(瑪28:20)。 聖言成了血肉,住在我們中間,就是為了要「親身」接觸人,讓人人都能聽到他的聲音、看到他的慈顏、感受到他無窮的大愛。 但他又怎能做得到這些呢?二千年前,他是透過他的「肉身標記」去接觸人,今天,他是透過他親自建立的「聖事標記」去和我們相遇、和我們接觸。 二千年前住在巴肋斯坦的納匝肋人耶穌,他的肉身其實也不過是一個「標記」。有信仰的人會透過這個標記,在耶穌的肉身背後,「看到」他是天主、是默西亞;但沒有信仰的人卻可能只會說:「這不是那個木匠的兒子嗎?」這個普通、平凡而不起眼的木匠,又怎可能是天主之子呢? 如果今天耶穌活在香港,我們香港人也不見得會大部分接受他,因為我們所接觸到的、所看到的,也不過只是耶穌的「肉身標記」而已。 所以我們需要用信德的眼光來看耶穌,看耶穌的肉身,看耶穌所建立的聖事,看耶穌整個人,看他在時空中的臨在,看他那超越時空的另一面。 在《世說新語》中有一個小故事,述說匈奴使者來見魏王曹操時,曹操因為自己的相貌不夠出眾,恐怕不能威懾這個異族人,便找來個儀表堂堂的人來作他的「替身」,自己卻扮演成一個侍衛,拿著刀在「魏王」床邊站立。但沒有見過曹操的匈奴使者,卻看出一個截然不同的故事。 他說:「魏王(即那個扮曹操的人)雅望非常,然床頭捉刀人(曹操),此乃英雄也。」他看到那位「魏王」儘管是儀表出眾,但卻少了一分英雄氣概;傍邊侍立的曹操,卻是一位真英雄,所以即使是扮演著一個拿刀侍立的「捉刀人」,也仍然難掩他的英雄本色。 但即使如此,要看出一個「捉刀人」是英雄,還是需要獨具慧眼,即所謂的「慧眼識英雄」。 要看到耶穌,我們也需要信德的「慧眼」,「慧眼識耶穌」。所以在告解時,我們要透過神父這個人的外表,看到耶穌自己的親臨,並從神父的口中,聆聽到耶穌慈愛的聲音,回應他仁慈的召喚,洗心革面,重度新生。我們要學會在告解時「發信德」,整個人投入在這個聖事之中,專心去聆聽,並用自己的直覺去感受到耶穌的親臨。 在告解聖事中,我們不只「相信」耶穌的仁慈,我們更是「接觸」和「經驗」到耶穌的無限大愛。 復活期第三主日 要把青春換明天,直到火傳而薪盡 讀經一:(宗5:27-32,40-41):宗徒不怕迫害,為主宣講 讀經二:(默5:11-14):被宰殺的羔羊堪受讚頌 福 音:(若21:1-19):耶穌在海邊顯現 中國文化: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需待七年期。 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耶穌對西滿伯多祿說:「若望的兒子西滿,你比他們更愛我嗎?」伯多祿回答說:「主,是的,你知道我愛你。」耶穌對他說:「你餵養我的羊群。我鄭重的告訴你:你年輕的時候,自己束上腰,隨意往來;但是到了老年,你要伸出手來,別人要給你束上腰,帶你到你不願意去的地方。」說完這話,又對他說:「你跟隨我吧!」(若21:15,18-19) 耶穌在世上的壽命只有三十三年,其中前面的三十年是隱居的生活,我們對這三十年所知很少;後面的三年是耶穌的公開生活,他以言、以行,傳佈喜訊,為宣講和建設天國而奔走。這是十分絢爛而多姿多采的三年。 在耶穌的最後三年公開生活中,我們聽到耶穌精采的、針對生命的講道,看到耶穌為憐憫人而顯的奇蹟;我們看到耶穌的臨在,即所謂的「耶穌事件」,所給全城人帶來的哄動;我們目睹到純樸的老百姓,為所看到的和所聽到的耶穌,而熱情地奔走相告。那時,「閤城的人」都聚在耶穌的面前,「人都驚奇他的教訓,因為他教訓他們正像有權威似的,不像經師們一樣。」(參考谷1:21-34) 我們仿佛看到二千年前的「耶穌迷」的風采,他們迷上了耶穌,連帶對耶穌的母親也羨慕不已:「懷過你的胎,哺過你的乳,真是有福!」(路11:27) 不過,就正如一切的熱潮,來得快,消逝得也快;對耶穌愛得深,或更好說是對他起哄得快的人,對他的失望和怨恨也會來得格外的深刻。聖枝主日的「賀三納」歡呼聲還在耳邊縈繞,不夠六天,就被主受難日「釘死他」的咒罵聲所取代了。人們寧可選擇釋放一個殺人重犯巴辣巴,也不要釋放耶穌。人間的冷暖、世事的無常、禍福的難料、人心的變幻和飄忽,有比這更令人震驚和感到無奈的嗎? 就連宗徒之長伯多祿,他那愛主的熱情、深情和豪情,和他那信誓旦旦的、要和耶穌共生死的諾言(瑪26:35),最後還不是懦弱地、可怕地、可恥地變成了「我不認識這個人」的否認與背叛? 白居易在他的《放言》詩中說:「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需待七年期」,這是說,不怕火燒的玉和經不起火燒的石的分別,要燃燒它們三天才可知道,而辨別樹木木質的好壞,則要經過七年的栽培,才可顯露出來。要考驗信仰,又何止三日、七年呢? 絢爛過後,宗徒們要面對的,是一生無盡的信仰考驗:猶太人的迫害、外教人的冷眼、羅馬人的敵視,以至各式各樣從教會內部與教會外部而來的危機。 年富力強的人,還可以一鼓作氣,擔起一切的壓力,頂著從四方八面而來的攻擊,如汪精衛少年時的豪語:「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但越來越老了,人已經不復有當年之勇,有些人便也如汪精衛一樣變成了漢奸,一腔的熱忱,化作灰飛煙滅。時間確實是人格真偽的大熔爐。 伯多祿曾經否認過他一生跟隨的主,不過他的淚也為他洗去了他的恥辱,但耶穌的悉心栽培和他自己對上主的虛心回應,卻是決定性的因素。我相信,以下會是伯多祿和耶穌一生不斷的對話: 「你比他們傷得我更深,因為你是我的門徒、我的朋友、我的至愛、我所揀選的,所以你會比他們更愛我嗎?」 「主,我不知道我是否比別人更愛你,也不知道我能否比別人更愛你。但我希望你知道:我愛你!我也不知道我能愛你多久,但我今天,以及以後的無數天,都要在你的幫助下,努力不斷的說:我愛你!直到海枯石爛,直到地老天荒。」 「謝謝你,西滿!我相信你已經驗到『心神固然切願,但肉體卻軟弱』的真理,但我還是喜歡親耳聽到你對我的這個愛的誓言。不過,希望你也知道,你年輕的時候,雖然可以主宰自己,但到了老年的時候,你不會再有主宰自己的精力。但如果你信賴我、依靠我,邀請我進入你的生命,我會慢慢和你結合,成為你的力量。 「你去吧,去我要你去的地方,完成我要你完成的任務。在你的生命燃盡的時候,就是你生命完成的時候。我要在你的生命中,看到薪盡火傳:你的生命資源總有一天會耗盡,但由我在你身上燃起的火,將會永久的傳下去。」 復活期第四主日 驚人間阻撓事故,聞天上聖召綸音 讀經一:(宗13:14,43-52):外邦人信主 讀經二:(默7:9,14-17):基督要領人到生命之泉 福 音:(若10:27-30):耶穌賜永生給他的羊 中國文化:不招人忌是庸才。登高而招,臂非加長也,而見者遠;順風而呼,聲非加疾也,而聞者彰。君子生非異也,善假於物也。 猶太人看見這麼多人,就滿懷嫉妒,反對保祿所講的,並且辱罵他們。保祿和巴爾納伯卻毫不畏懼地說:「天主的話本來應該先講給你們聽,但是因為你們拒絕接受,判定自己不配得到永生,因此,我們就轉向外邦人,因為主曾這樣命令我們說:『我已立你做外邦人的光明,使你把救恩帶到地極。』」(宗13:45-47) 保祿被稱為是「外邦人的宗徒」,要把救恩帶到地極。但出人意料的,是他之所以到外邦去傳道,竟是源於一個不幸的事件,由人的惡意所促成。 事緣保祿和巴爾納伯在安提約基雅的講道十分成功。保祿在會堂中講了一篇十分精采的道理後,「眾人要求下一個安息日再給他們講這些事」(宗13:42)。下個安息日,果然產生哄動,許多人都聞風而至,「幾乎全城的人都聚集起來,要聽天主的話。」(宗13:44)可惜樹大招風,也中了俗語所說的:「不招人忌是庸才」,保祿當然是個名副其實的大佈道家,而絕非庸才,所以「猶太人見這麼多人,就滿懷嫉妒,反對保祿所講的,並且辱罵他們。」 保祿和巴爾納伯於是對他們說:「天主的話本來應先講給你們聽,但是因為你們拒絕接受,判定自己不配得到永生,因此,我們就轉向外邦人。」 我們都相信,天主能使壞事變為好事,愛爾蘭也有句成語:「如果天主要關上一扇門,他必要開一隻窗。」有時,這隻窗比那扇門還大呢!所以,猶太人的惡意,剛好就成為保祿和巴爾納伯轉向外邦人傳教的契機。這確是人們所不能預料的,也是人所無法破壞的天主的計劃。 人生複雜異常,也危機處處,我們要不斷的作選擇,以完成自己的生命,也為了承行天主的旨意。找不到好的選擇,做不了好的決定,這固然是缺憾,但有時找到好的選擇,作了好的決定,卻未必是最好的事,因為這會使我們不再用心去找出「更好的」選擇和決定,因為我們已經有了一個「好的」選擇和決定。 因此,有時「好」會成為「更好」的敵人,而「好選擇」則成了「更好選擇」的障礙。 向猶太人傳福音而又成功,這當然是好事,但如果只是這樣,我們就不會有保祿這位外邦人宗徒的出現,因為保祿的精力、時間都會全部用在猶太人的社會中,向猶太人傳道。 當我們遭逢挫折、遇到失敗、前路茫茫的時候,很可能這就是我們生命的轉捩點,或者是突破的起點。我們不要只顧無奈而難受地看著那扇「砰」然一聲關起了的大門,我們可以、而且應該游目四顧,靜心期待,看看是否有一隻窗,正在悄悄的為我們而敞開了? 今天是聖召主日,所有基督徒其實都已蒙召去為教會、為天主而工作,而天主是藉著所有的機會向我們招手的。天主在我們的心中向我們說話,天主在聖經中向我們說話,天主也藉著他人,和藉著世上的一切事件和變故向我們說話。天主臨在於我們的信仰聚會中,也臨在於世上的「時代徵兆」中。 當保祿和巴爾納伯發現在猶太人中傳道是「此路不通」的時候,他們便聽得到、看得出,這原來就是天主召叫他們向外邦人傳道的徵兆。人間的變故,原來竟是天主的話語,是從天上來的綸音! 其實,天主需要我們,正如他需要保祿和巴爾納伯一樣。他要假我們的手,藉我們的口去為他傳福音、作見證;我們要作基督未完成的工作,去他未去的地方,向他未曾面對面的會晤的人傳福音。最好是為此而奉獻一生。 荀子在勸學篇中說:「登高而招,臂非加長也,而見者遠;順風而呼,聲非加疾也,而聞者彰。君子生非異也,善假於物也。」登高招手,很遠的人都能看得見;順風呼喚,聽到的人會更多。這是荀子所謂的「善於假借外力」。天主能藉我們而傳播福音,不也是「善假於物」的一種形式嗎? 今天的若望福音也說:「我的羊聽我的聲音,我認識他們,他們也跟隨我。」(若10:27)我們是否願意跟隨耶穌,和他一起,為他而召集所有的羊群,以進入他的羊棧呢?我們知道天主真的願意我們和他合作嗎? 復活期第五主日 以天地之心,愛世間之人 讀經一:(宗14:21-27):保祿沿途堅定信徒的心 讀經二:(默21:1-5):在新天新地中再沒有淚水 福 音:(若13:31-33,34-35):彼此相愛的命令 中國文化:以父母之心為心,天下無不友之兄弟;以祖宗之心為心,天下無不和之族人;以天地之心為心,天下無不愛之民物。 孩子們!我同你們在一起的時候不多了。我給你們一條新命令:你們該彼此相親相愛;如同我怎樣愛了你們,你們也該照樣彼此相愛。如果你們彼此相親相愛,眾人就會因此認出你們是我的門徒。(若13:33-35) 上面的話,是耶穌在「臨別贈言」中開始所說的話。在很大程度上,這可以說是耶穌的「遺囑」,是耶穌離開這個世界前,要給自己最親愛的人所留下的最重要的話。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們可以想像得出,他的心是充滿了多少的柔情、多少的憂心,和多少的期盼! 在耶穌的臨別贈言中,他心心念念要我們牢記和實踐的,就是要彼此「相親相愛」,並說這是一條「新」命令。究竟這命令「新」在什麼地方呢?難道古教或舊約不教人相親相愛嗎?難道外教人就不懂得相親相愛嗎?耶穌的命令究竟「新」在什麼地方呢? 這命令的「新」,就在於它的愛的方式的新穎和獨特。即是說,我們不是單單的相親相愛,也不是好像時下的流行曲中所說的泛泛的「愛」,而是如同耶穌怎樣愛了我們,我們也要「照樣」彼此相愛。要好像耶穌那樣的去愛。 如果我們細心分析一下耶穌怎樣愛人,我們便可以發現他愛人的方式十分「新」,十分獨特。 第一、耶穌在我們是罪人時愛了我們;第二、耶穌在我們不可愛時愛了我們;第三、耶穌無條件地愛了我們;第四、耶穌為愛我們,甚至死在十字架上,成就了一種完全的、徹底的、無盡的愛。用他自己的話來形容:「人若為自己的朋友捨掉性命,再沒有比這更大的愛情了。」(若15:13)何況,我們原來還夠不上作耶穌的朋友! 世上許多人愛人,都是因為這個人「可愛」。耶穌愛我們卻不是因為我們可愛,而是因為他要愛;不管我們可愛與否,他都要愛我們。女作家冰心有一次問她的母親:「媽!你為什麼愛我?」她的母親很簡單的回答她說:「不為什麼,只因為你是我的女兒!」這種不為什麼而去愛的行為,就和耶穌的愛有幾分相似。 但母親愛女兒,還是因為在母與女兩者之間,有一條割不斷的紐帶:因為那是親骨肉,因為那裡存在著十月懷胎和三年哺養的恩情。而耶穌和我們之間,卻沒有這種關係。但耶穌還是愛了我們所有人和每一個人,毫無例外。 做基督徒,就要按照耶穌愛人的樣子去愛,這是一條「新命令」,一條「命令」,一條我們沒有選擇餘地的命令--我們必須按照耶穌愛的方式,去彼此相親相愛,親密地、深情地、熱切地相愛! 今天默示錄所說的「新天新地」,那個「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傷、哭泣和痛苦」的新天地,必然也是一個充滿了愛的天地,一個充滿了耶穌式的愛的天地,那裡只有欣賞,沒有挑剔;只有體諒,沒有譴責;只有分享,沒有霸佔;只有愛,沒有恨。那是超越一切的愛,因為那是天地之主的愛。 清朝金纓在他的《格言聯璧》中,收錄了這麼一段話:「以父母之心為心,天下無不友之兄弟;以祖宗之心為心,天下無不和之族人;以天地之心為心,天下無不愛之民物。」 耶穌之心,就是天地之心、宇宙之心,用這個心去愛,世上當然便沒有不可愛之人。這是一個新天新地,一個以愛德生命為基礎的新天地。 教會作為基督的奧體,已成為新人,一群以愛作為標記的新人:「眾人就會因此認出你們是我的門徒」。我們作為基督門徒的標記,再不是身上配帶的十字架,也不是手中的唸珠,更不是一張領洗紙。我們是基督的門徒,不是因為我們參加主日的彌撒,不是因為我們屬於一個公教家庭。不是,什麼都不是。基督門徒的唯一標記就是「愛」,彼此相親相愛,好像基督那樣的相愛。 這個新人類的教會必須負起建設新天地、新人類的責任,成為新天地、新人類的工匠,並從自身開始,以耶穌愛的精神,把這愛的新命令推廣到普世,使世間無一人或無一物不被籠罩在天地之主的大愛之下。 復活期第六主日 學習重在思量,聖言需要反芻 讀經一:(宗15:1-2,22-29):外邦信徒不必受割損 讀經二:(默21:10-14,22-23):天主就是聖殿 福 音:(若14:23-29):聖神幫助人明白耶穌的話 中國文化: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誰若愛我,必遵守我的話,我父也必愛他,我們要到他那裡去,並要以他那裡做我們的居所。不愛我的人,就不遵守我的話。你們所聽到的,並不是我的話,而是派遣我來的父的話。當我還和你們在一起時,我把這些話告訴了你們。但是那護慰者,即父因我的名所要派來的聖神,必要教導你們一切,並且使你們記起我對你們所說過的一切。(若14:23-26) 聖神的其中一個重要作用,是使門徒能夠「記起」或「想起」耶穌所說過的一切。 當門徒在生命不同的遭遇中,想起了耶穌的話,並用耶穌的話去指導自己的生活,幫助自己去做重大的決定時,門徒的信仰便成熟了、成長了。耶穌的話已經內化在他們的生命中,成為他們生命的方向和動力。 當他們再去傳揚這些話的時候,他們已經可以像若望一書所說:「我們聽見過,我們親眼看見過、瞻仰過,以及我們親手摸過的生命的聖言--這生命已顯示出來,我們看見了,也為他作證--我們將所見聞的傳報給你們。」(若一1:1-3) 這就好像將聖言加以「反芻」一樣,因為第一次的聽道未必足夠讓這道成為生命中的營養。 信仰不是一件實物,不是一樣東西。一件實物例如一枝原子筆,你把它傳了十次、百次,傳來傳去還是那枝筆;但信仰傳了,便一定會發生變化,正如一個故事,傳了幾次便會有所不同一樣。當然,信仰在傳而變化的過程中,改變的並不是它的精神,而是它的外型和它的表達方式。 讓我們以「效法耶穌」為例子。當耶穌在十字架上寬恕釘他的人時,他向天父祈禱說:「父啊,寬恕他們吧,他們不知道作了什麼。」(路23:34)我們當然要效法耶穌,但卻不必被釘在十字架上,也不必講耶穌所講過同樣的話。 我們寬恕的方式是人人不同、事事不同的。小朋友吵架以後,第二天就忘記了,這是「寬恕」加「忘記」;親子之間鬧了意見,第二天清晨,一聲親切的問安便足以化解昨天的不愉快;兩個信徒如果能利用彌撒中的互祝平安時間,親切而真誠地祝福對方,仇恨也許亦可以消解於無形。 只要我們記起耶穌的話,想起耶穌的表樣,我們就可以找到自己的方法;精神相同,內容和方式卻可以千變萬化。這是聖神的化工。 寫於二千年前的聖經,不會告訴我們今天社會的真實情況,也不會預告我們今天的詳細遭遇,更不會為我們提供具體而微的解決辦法。我們需要的是舉一反三、觸類旁通,默觀耶穌的表樣,吸取耶穌的精神,再把耶穌的教訓消化、內在化,使耶穌的話活在我們的心中,我們就可以找到那屬於我們的、獨一無二的面對人生挑戰的方法。這時我們的信仰便成長了,那是在聖神的感動和激發下的成長。這時,我們需要的,是「想起」耶穌的話,並使它變成我們的話。 孔子說:「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孔子主張求學要「學」「思」並重。他認為,如果我們只是讀書而不思考,就會陷於迷惑;只是空想而不讀書,就有危機。 人的生命有限、經驗也有限,我們不能什麼都親身去經驗、去發現,我們需要學,向別人學,向大自然學,甚至可以在一個民族的歷史、文化中去學。 耶穌是道路、真理、生命。他有真理之言,有永生的話。他告訴我們生命的豐富內容,給我們指出人生的正確方向,他還會帶領我們抵達永生的彼岸。我們更需要向耶穌學。 但單單學是不夠的,那並不會自動變成我們的東西。在學的過程中,如果我們也懂得反思,我們就會慢慢把別人的經驗、智慧,轉化而成為我們自己的智慧。 在這方面,我們要學到如何在實踐和反思的交替中成長。例如:我知道要愛人,於是我實踐愛人。實踐以後,我會對愛人有更深的認識和體會,於是我便會在愛的實踐中,愛得更起勁。然後,我對愛的領會,又會更上一層樓……。 在這個過程中,聖神佔有絕對舉足輕重的地位。他會讓我們把學自耶穌的一切,加以實踐,然後在實踐中,又加深了對耶穌的話的領會。這將是一個「螺旋式」向上的過程,在這樣的過程中,我們的信仰漸趨成熟,我們從耶穌那裡聽來的信仰,就會變成我們自己的信仰。 耶穌升天節 傳信者宣講喜訊,見證人活出救恩 讀經一:(宗1:1-11):耶穌升天 讀經二:(希9:24-28;10:19-23)耶穌親自在天主面前為我們轉求 福 音:(路24:46-53):耶穌升天 中國文化:先行其言,然後從之。 默西亞必須受苦,第三天要從死者中復活;並且必須因他的名把悔改和赦罪的信息,從耶路撒冷開始,傳遍萬國。你們就是這些事的見證人。(路24:46-48) 我們在教會內常聽到「見證人」三個字,我們說基督徒要為我們所信的一切作見證,為基督作見證,為基督的復活作見證,為信仰作見證等等。 究竟「作見證」的具體意義是什麼?見證人又是什麼樣的人?那些在街頭,甚至進入人們的家庭,不斷要人信主的人,他們是不是上主的見證人?神父、修女、傳道員,他們經常講道、辦要理班,不也是見證人嗎? 耶穌自己對宗教、對天父、對精神世界的態度,也許可以給我們一些有關何謂「見證人」的啟示。他有一次說:「我是道路、真理、生命」。他沒有說,我給你們介紹一條路,給你們說說真理,帶你們看看生命。他說:我就「是」道路、我就「是」真理、我就「是」生命;在我身上、在我的生命中,你們要看到什麼叫道路、真理、生命。 耶穌不講虛無縹緲的東西,不說抽象的理論;他講自己。他說給人聽,活給人看;他給人講理論,也給人立表樣,讓人知道如何可以具體地把這些理論變為生活。 孔子認為偉大的導師應該「先行其言,然後從之」,即是說,他應該把將要講的道理,先實踐出來,才講出去。耶穌在最後晚餐時為門徒洗腳,用的就是這個方法。 他先給門徒洗腳,洗完腳以後,才坐下來對他們說:「你們明白我給你們所做的嗎?你們稱我師傅、主子,說得正對:我原來是。若我為主子,為師傅的,給你們洗腳,你們也該彼此洗腳;我給你們立了榜樣,叫你們也照我給你們所做的去做。」(若13:12-15) 在某個程度上,我們基督徒也必須「是」信仰,「是」真理,「是」生命,「是」復活。我們也必須像孔子、像基督一 樣,「先行其言,然後從之。」 在晉鐸或昇神父的典禮中,主教對將要晉升司鐸的人的重要訓勉,其中就有這樣的幾句話:「你要宣講你所相信的,生活你所宣講的。」神父不能只作一個「錄音機」,只是不斷的重複著基督的話,自己在生活中卻遠離基督的教訓。 聖奧斯定認為只有兩種人有資格宣道,首先當然是那些「先行其言,然後從之」的人,即那些信了,又生活了,然後才去「傳」的人。其次,就是那些能夠「為了自己的宣講卻未能實踐而痛哭的人」,他們也有資格宣道。 我們很難時時刻刻都做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但我們一定要學到和做到,去為自己達不到自己所宣講的福音的要求而痛哭。其實所有宣講者的首要對象就是自己,他是首先向自己宣講,他也應該首先要求自己能實踐出來。 基督的福音原來並不是抽象的「道理」、不是思辨的真理、也不是學術研究的成果,而是人生經驗的精華,信仰生活的結晶。教會和她的信徒有了生活的事實,才能從中整理出一套有關生活的理論,並在這理論的框架和指導下,再去發展和深化自己的生活。這就是神學,基督徒的神學。這神學的具體內容,就是教會自己信仰生活的反省和整理。 今天的讀經告訴我們,基督徒首先要見證的,是基督的復活。這個「復活」包含雙重意義:第一、是相信二千年前的一個「死人復活」的奇蹟;第二、是相信和肯定耶穌——這個由死者中復活的人,是一直活到現在,活在信仰他的人心中,活在信徒們的生命裡。 正是由於基督在信徒們生命中活生生的臨在,他的德能滲透了信徒們的生命,所以這些信徒們悔改了、重生了,並因為獲得了罪過的赦免,而從死亡的桎梏中解放出來。 信徒們要宣講的就是這個信息,並要為這信息作見證。他們必須讓人看到,讓人驚訝地感受到,在他們身上就有復活的基督;亦正因為有復活的基督在他們身上,他們的生命才發生了悔改、罪赦和重生的事實。 世界或許也缺乏偉大的佈道家,但更缺乏的是基督的見證人。教會不是要人聽到有關基督的教訓,而是要人看到基督的臨在:臨在於信徒中,臨在於教會中。正是這個生活的、仍然活著的基督,藉信徒和教會在作著他未完成的工作。 五旬節 聖神教導得魚忘筌,教會學習得精忘粗 讀經一:(宗2:1-11):聖神降臨 讀經二:(羅8:8-17):在聖神引導下,我們成為天主的兒女 福 音:(若14:15-16,23-26):聖神教導我們一切 中國文化:筌者所以在魚,得魚而忘筌;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其內而忘其外。 你們已不屬於肉性,而是屬於聖神,因為天主的聖神住在你們內。(羅8:9) 那護慰者,即父因我的名所要派遣來的聖神,必要教導你們一切,並且使你們記起,我對你們所說過的一切。(若14:26) 五旬節是耶穌死而復活後的第五十天,這天聖神降臨在宗徒們身上,他們就充滿了聖神的恩典,充滿了從天上而來的智慧和力量。他們開始勇敢地面向群眾,無懼當時猶太人傳統宗教的猜忌和攻擊,明明白白地宣講基督的喜訊。 就這樣,基督的教會公然成立了,她成了一個「傳信者的教會」,一個不斷宣講、不斷為基督作見證,當然也是不斷在擴展的教會。 今日的教會常把牧民工作放在第一位,把絕大部分的精神和力量都投放在禮儀、聖事、管理教友、從事教會的內在事務之上。毫無疑問,牧民工作確實是十分重要的,但這卻不是教會使命的全部;教會還有一個「傳福音」的使命,要成為一個「傳信者的教會」,在世界面前作基督福音的見證人,向所有人介紹這位降生救人的基督。 所以教會有必要把適當比例的資源和力量,投放在福傳或向外教人傳福音的事工上,她甚至要重新調整在她的使命中「牧民」和「福傳」兩者之間的比重,在從前幾乎是一面倒的關注內部的牧民工作中,加重福傳的比例,使福傳和牧民,能成為教會的「兩條腿」,獲得健康而平衡的發展。 但如果要全面地福傳,要滲透世界、深入千家萬戶地去福傳,就要有教友的通力合作,要發動全體教友的參與,要引發所有教友的力量。教會憲章甚至認為教會要「靠教友」,才能真正的「從內部聖化世界」。(教會憲章#31) 不過,無論是牧民或福傳,教會都要注意「形」和「神」這兩個元素。形就是信仰的外形、外表、標記,那是信仰的物質部分和看得見的部分;神就是信仰中那些內在的、精神的、看不見的、充滿聖寵和神恩的部分。 天主教在歷史的發展過程中,比較重視制度和組織,也就是較重視了信仰上「形」的一面,所以我們的宗教禮節井井有條,我們的教會管理有條不紊,整個教會由普世性的組織,至教區性、堂區性、善會性等等的制度和規模,都發展得十分完備,層層下達,如臂使指。連我們的聖樂和聖藝,都可以說得上是人類藝術文明的奇葩。梵二以前,我們甚至很自豪地認為天主教會是「人間最完美的社團」。 在這個背景下,適當地強調「神」的元素,使過去向「形」方面的傾斜,轉移到向「神」方面的強調、強化和關注,是有必要的。說到底,天主教畢竟真的是一個「屬神的」、「屬靈的」、「屬於聖神」的教會。耶穌不是也說過:「天主是神,朝拜他的人,應當以心神以真理去朝拜他」嗎?(若4:24) 一個屬神的教會,是一個重視神恩、嚮往精神生命的需要、接受聖神教導的教會。關於這位聖神,耶穌曾說過,他要「教導你們一切,並且使你們記起,我(耶穌)對你們所說過的一切。」 耶穌復活升天後,當教會遇到問題時,她已經沒有耶穌在身旁,耶穌再也不能直接幫助教會去面對這些問題,於是教會只能回憶耶穌的話,從耶穌的話中去找尋靈感和力量。 但當教會這樣「記起」耶穌的話時,耶穌的話已經在教會中起了微妙的變化,那是教會對耶穌的話的再詮釋。那時,教會已能找出耶穌說話的原有精神,並將之應用在新的情況中。這就是「神」,是耶穌的話的「精神」,這就是聖神在教會中所起的作用,這種作用甚至能發展、豐富耶穌原來的話,並使這些話充滿了生機和活力。 莊子《外物》篇說:「筌者所以在魚,得魚而忘筌;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意思是:筌這種捕魚工具是為了捕魚的,捕到魚就可以忘記筌了;言語是用來傳達思想和情意的,領會了別人說話的精神,就可以把原話忘掉,而不必再執著於這些言語。 這就是《列子》所謂「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其內而忘其外」的工夫,這就是聖神的化工。藉著聖神,教會已經能再次和耶穌結合在一起,就好像昔日天主聖子曾藉聖神而降生成人,居我人間一樣。 天主聖三節 聖三各異而共融,萬象分殊而歸一 讀經一:(箴8:22-31):天主的智慧存於一切之先 讀經二:(羅5:1-5):藉基督與天主和好,賴聖神滿有聖愛 福 音:(若16:12-15):父所有的一切都是子的 中國文化: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非唯我愛竹石,即竹石亦愛我也。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所以我說:他(聖神)要把從我所領受的,告訴你們。(若16:15) 今天是天主聖三節,在談論聖三道理之前,讓我們簡略地回顧一下我們的信仰。 首先,在相信神與不相信神之間,我們選擇了「信神」,而不作「無神論者」。其次,在相信多神與相信一神之間,我們選擇了相信「一神」,而不相信佛教、道教或中國的民間宗教。然後,在相信基督所宣講的一神與其它的一神之間,我們選擇了以基督的啟示為核心的「一神」,而不相信伊斯蘭教的或猶太教的「一神」。最後,在同樣相信基督的啟示的宗教間,我們選擇了信天主教,而不信基督新教。 我個人選擇了相信天主教,很主要的一個原因,是因為天主教自梵二以後,已確立了一種很開放、很有包容性、很整全、很全面、很平衡的信仰觀,它既能符合中國文化中的中庸之道,也能很有機地把信仰和生活結合起來。在講天主聖三道理時,這種結合尤其顯得突出。 天主聖三是教會所信的一項最基本的真理,我們相信世間只有一位至上神,他就是三位一體的天主。這個天主包含有三位:即聖父、聖子、聖神。我們每次「因父及子、及聖神之名」劃十字聖號,或唸「願光榮歸於父、及子、及聖神」這首聖三光榮經時,就是在宣認「三位一體」的天主的奧跡。 我們一向稱「聖三」為奧跡,因為這不是我們的理智可以明白的,因為三就是三,一就是一,不能同時又是三又是一。但天主確實是同時又是三又是一的,因為在這個「唯一」的天主之內,就存有截然不同的「三位」,就好像我、你、他是三位,但我們三位加在一起,又是只有一個一樣。當然,這是誰也說不清的「奧跡」。 但用理性說不清的東西,也許用詩人的眼光卻可以「看」得出或感受到一些端倪。 杜甫有一首詩這樣說:「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這首詩的最後兩句是說:從那四四方方、空空洞洞的窗框看出去,西嶺美麗晶瑩的千秋雪,已成為窗的一部分,並且和窗合成了一幅絕妙的圖畫;而在這個一無所有的門口,卻泊了東吳地方長近萬里的無數船隻,也同樣構成了一幅令人賞心悅目的山水畫。 這就是中國園林中的「借景」藝術,它能把遠方的景物拉到眼前,收為己用,並借大自然的化工,點綴自己生存的有限空間。 窗和千秋雪都是分殊的兩件實物,加在一起卻成了一幅別具生趣的圖畫;門和萬里船也是兩種不同的東西,卻形成了一幅很有韻律的「動畫」。 如果我們能達到鄭板橋賞景的境界:「非唯我愛竹石,即竹石亦愛我也」,我們更是把遠景、近景,和賞景的人都融合為一了,這不是很有「聖三」的味道嗎? 當然,這也決不能說明三位一體是什麼,它只是給我們帶出一點三位一體的味道而已。梵二的《教會憲章》卻是由另一種角度去看三位一體,尤其突出聖父、聖子、聖神在救恩史中的角色。 聖父創世,聖子救贖,聖神聖化:這是我們最耳熟能詳的對聖三的描寫,其中所帶出來的訊息,我們也有必要在生活中活出來。 例如:如果世界是天父所創造的,它就是屬於天主的,我們不過是世界的管家;如果聖子降生為人,活過人的生命,走過人的路,我們也應走人的路,做個百分之百的、堂堂正正的人;如果聖神聖化人心、聖化生命,我們便應隨時掌握聖神的臨在,並經常進入內心的深處去與聖神會晤,並張開眼睛、去辨認聖神臨在的足跡和時機。 耶穌曾說:「父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聖神要把從我所領受的,告訴你們。」這話似乎在說,在我們的生活中,聖神的位置十分重要。因為在子內有父的一切,而聖神則把子的一切告訴我們。意即如果我們服從聖神的領導、聽從良心的聲音、抓緊聖神的臨在,我們便可以讓聖三活在我們的心中,而我們也活在聖三之內了。 聖體聖血節 天上自是有情痴,長留聖體待痴兒 讀經一:(創14:18-20):默基瑟德的祭獻 讀經二:(格前11:23-26):領受聖體聖血即宣告主的死亡與再來 福 音:(路9:11b-17):增餅的故事 中國文化:一年將盡夜,風雪夜歸人。挑燈夜未央。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得。萬事有不平,爾何空自苦?長將一寸身,銜木到終古?我願平東海,身沉心不改;大海無平期,我心無絕時。 主耶穌在被出賣的那一夜,拿起餅來,感謝了,擘開,說:「這是我的身體,是為你們而捨的。你們要照樣做,來紀念我。」晚餐後,又同樣拿起杯來說:「這杯是用我的血所立的新約,你們每次喝,應這樣行,為記念我。」的確,直到主再來,你們每次吃這餅,喝這杯,你們就是宣告主的死亡。(格前11:23-26) 耶穌是在最後晚餐時建立聖體聖事的,那是他「被出賣的那一夜」。那一夜,耶穌心事如潮湧,充滿了別緒和離情,可以說那是耶穌柔腸寸斷的一夜。那一夜,他和門徒談了很多話,也向他的天父作了一個相當長的禱告。也就是在這一夜,耶穌留下了他的身體和寶血,作為我們生命的食糧。 這是救恩史上一個很突出的夜晚。 「夜」這個字,在我們的腦海中,是否也會勾起一些特別的感覺,或一種意在言外的感慨或感懷呢? 旅行人在年關臨近之時,風雪交加之夜,急忙趕著要回到溫暖的家去和家人團聚,我們說這是「一年將盡夜,風雪夜歸人」。那是一個融和著心內的熱和身外的冷,交織著掙扎、焦急、期盼和奮鬥之夜。他急著要和家人會晤,很想知道親愛的人是否平安;但他現在又是多麼的舉步維難! 文天祥在他從容就義前的那天晚上,在監獄中熬夜到天明,等待著那不義的判決,和他那「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得」的時刻的來臨。天明前的那一刻,他在《除夜詩》中所流露的感慨是「挑燈夜未央」。這是一個長夜將盡未盡之際,呈現出來的是一個生命中有悽涼、堅忍中有悲壯之夜;我們見到一個英雄和烈士的生命已到了盡頭,卻仍企盼自己的浩然之氣能長留世間,使薪盡而仍能火傳。 愛兒要遠行了,不知何日是歸期,慈母的感受又是怎樣的呢?她只能用她那慈母手中的線,去道盡心中的情。她在為愛兒「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之際,期望的是在寒風的凜冽中,愛兒能感受到遠方親娘的擁抱、愛心和溫暖;而慈母縫呀縫呀的,大概也要縫到深更半夜吧? 這些都是世界上有情、有心的夜。耶穌在要離開世界、吻別宗徒們前的心情是怎樣的呢?那又是一個什麼樣的夜呢? 耶穌在他三年的傳教生活中,講了很多道理,但令我們讀起來特別感動的,也許要算他在「被出賣的那一夜」所說的長長的訓話——臨別贈言了。 這一夜,耶穌講的話特別具有深意,也充滿了深情,因為過了這一夜,他就要「回歸父家」了。但他歸家的方式不只是要經歷「風雪夜歸」的艱難,更是要歷盡從容就義的壯烈。 他最後是要離開世界了,但他用了三十三年與人類建立起來的親密關係,又怎樣延續和維繫呢? 慈母能做的一切,是把全部的情和愛都貫注到那件衣服上。而耶穌呢,他卻想到了一個曠古絕今的方法,把自己的整個而完整的生命,都投放在一件他自己發明的「聖事」中:「這就是我的身體,是為你們而捨的。」「這一杯就是我的血,新而永久的盟約之血,將為你們而傾流,以赦免罪惡。」(彌撒經文 ) 這就是耶穌在若望福音中早已預示了的聖體聖事:「我是從天上降下的生活的食糧;誰若吃了這食糧,必要生活直到永遠。我所要賜給的食糧,就是我的肉,是為世界的生命而賜給的。我的肉,是真實的食品;我的血,是真實的飲料。」(若6:51,55) 耶穌建立了聖體聖事,他的身體為我們而捨,血為我們而流;他捨了自己的身體和寶血,是為了成為世人的食糧。 這是一個為世人而存在的耶穌,他真是一個多情的神,一個情深一片的天主。我們一向口口聲聲說要為天主而辛勞、為天主而奉獻,想不到我們的天主卻是心心念念地只顧為人而犧牲、為人而捨命。 顧炎武先生想知道那隻要去填平東海的精衛鳥,為何這樣痴情。他這樣問:「萬事有不平,爾何空自苦?長將一寸身,銜木到終古?」精衛鳥堅決地回答:「我願平東海,身沉心不改;大海無平期,我心無絕時。」 我們的天主不是更痴心嗎?他這樣堅決地愛人類,我們又要怎樣對待他呢?我們也能對他深情無限、痴心一片嗎? 主受洗節 人間滿安慰,天上樂融融 讀經一:(依40:1-5,9-11):安慰書 讀經二:(鐸2:11-14;3:4-7):天主的愛與救恩已顯示出來 福 音:(路3:15-16,21-22):耶穌受洗 中國文化: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盡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破壟頭雲;歸來偶過桃花下,春在枝頭已十分。 你們安慰、安慰我的百姓吧!你們要向耶路撒冷說寬心的話,向她宣告:她的奴役已經結束,她的罪債已經清償,因為她為了自己的一切罪過,已經從上主手中承受了雙倍的懲罰。(依40:1-2) 這段經文是依撒意亞先知「安慰書」的開場白;韓德爾在他的《默西亞》(The Messiah)神劇中,第一首獨唱曲也是引用了這段經文。 這是令人很感興奮和安慰的一段話,尤其是對於處在逆境中的、已經國破家亡的、以為是被天主捨棄了的猶太「選民」來說,這無疑更是一個莫大的喜訊。 基督徒喜歡談罪,認為人應該謙卑,要懺悔、認罪,要皈依、回頭。並認為我們都是罪人,必須在基督內重生,才有可能獲得救贖。所以我們在教會中,尤其在基督新教中,經常聽到的就是罪、罪、罪。 天主教在口頭上,並沒有像基督教那麼的強調罪,但天主教的修和聖事或告解聖事,或者在每台彌撒前的懺悔禮,本身即已在強調罪的存在。 「罪」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成了基督教會道理的主要調子、基本內容和旋律。 中國文化則很少有基督徒式的罪的觀念。儒家更認為人有無限向上的潛能,認為人人都可以「向裡用力」,努力修身,以達人生境界的極致;因為人人都可以成為堯舜,都可以成為聖人,都可以登上生命的顛峰。所以孟子說:「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孟子‧滕文公上) 中國人為教育下一代,有三本所謂的「訓蒙」讀本,其中的《幼學詩》開頭便有這麼的兩句:「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易經》也教人要效法天而自強,它說:「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佛教思想較易在中國的知識分子中生根,是因為佛教也有「向裡用力」的傾向。佛教,尤其是禪宗的學說,就認為人人都有佛性,只要「明心」就可以「見性」,「見性」就可以「成佛」。這便是所謂的「自力」的宗教。 這篇短短的道理並不企圖解決這些思想上的分歧和紛爭,只是想嘗試指出這些問題的一個關鍵。這個關鍵就是:天主教說的是最後的、最終極的問題,而中國文化要面對的,則是今世的、現實的生命。 我曾看過一幅天主教海報,上面有句標語:「如果天主不向人伸手,人不可能接觸到天主。」這是完全正確的神學觀,這也是天主教神學一向肯定的真理:一切恩寵都是來自上主,沒有他,我們連「稱耶穌是主」都不可能! 但熱愛全人類的天主,他有不向人伸手的時候嗎?如果他的愛廣被宇宙,他的救恩達於地極,他從來就未曾把他的手、他的愛收回,那麼,剩下來該說的,就是:「天主已經向一切人伸出了他仁慈和援助的手,人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接觸到天主。 」 毫無疑問,救恩確是來自天主的,但這位天主已經來了,人類已經沐浴在上主大愛的汪洋裡。我們要強調罪,還是要強調救恩呢?我們要對天主的慈愛滿懷安慰,還是仍要永恆地汲汲於自己的罪性呢? 在今天耶穌受洗節的福音中,路加說:「天開了;聖神藉著宛如鴿子的形象降臨耶穌頭上;天上有聲音說:你是我的愛子,我因你而喜悅。」(路3:21-22) 這是一幅多麼充滿快樂、溫馨、喜氣洋洋的圖畫!連天都開了,中國人新年中所有的頌祝和賀詞,加起來也不足以表達這種「天開了」的盛況! 世界從此已經充滿了光明和希望;默西亞的時代、新的時代已經來臨了,天國已經悄然降到人間! 我想起了一首小詩:盡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破壟頭雲;歸來偶過桃花下,春在枝頭已十分。 這首小詩說出春天已到人間,這不是人自己製造得出來的。我們應該學會去發現春天、享受春天,就如同我們應該回應上主的呼喚,快樂地享受他所賜給我們的救恩一樣。 常年期第二主日 多元合一、殊途同歸 讀經一:(依62:1-5):上主對以民的愛 讀經二:(格前12:4-11):神恩來自同一聖神 福 音:(若2:1-12):加納婚宴 中國文化:春遊芳草地,夏賞綠荷池;秋飲黃花酒,冬吟白雪詩。 造物無言卻有情,每於寒盡覺春生;千紅萬紫安排著,只待新雷第一聲。 神恩雖有區別,卻只有一個聖神;服務雖有多種,卻只有一個主;工作雖有區別,卻是由同一的天主所推動眾人做的。聖神在各人身上的顯示,都是為了眾人的好處……這一切都是唯一和同一的聖神所做的;他隨自己的心意,把恩寵分給各人。(格前12:4-11) 格林多前書第十二章全章,都在討論「神恩」和「教會一身」的問題,及它們彼此間密不可分的關係。上面所選的片段特別闡釋的是「神恩」的內容和它的多面性。它告訴我們: 第一、神恩有許多種;第二、它們全都是從唯一的和同一的聖神而來;第三、它們都是為人的好處而賜下的;第四、沒有人可以限制聖神廣施恩惠。 我們感謝天主賜給我們一個這樣充滿聖神的教會,一個這樣神恩廣被的世界。我們的教會原來不單是一個完備的組織,也是一個屬靈的團體;我們的世界原來不單有物質的部分,也是充滿天上神恩的。 天主創造的世界,原本是多元而共融、色彩繽紛和遍佈彩虹的。這是一個立體的、漂亮的世界,它絕不是一個平面的、單調的和沉悶的世界。 在這個美麗的世界上,樹上的葉子沒有一片是相同的,天上的浮雲也幻化無窮。一年四季,寒來暑往、秋收冬藏,正好讓我們有一個「春遊芳草地,夏賞綠荷池;秋飲黃花酒,冬吟白雪詩」的不同機會。難怪有一位新加坡朋友向人說:在新加坡生活有時會感到很沉悶,因為一年四季都是夏季,人在新加坡一生都只能穿「夏威夷恤」而已! 為聖神所聖化和祝聖的世界,也是多姿多采的。聖神以不同的神恩,裝扮了教會,裝飾了大地。正如春風吹綠了大地,使百花爭艷,聖神也像風,使世界春意盎然,充滿生機。 清朝張維屏有一首小詩叫《新雷》,所描寫的是一個物質的世界,也是一個千紅萬紫的、精神的世界,它這樣說:「造物無言卻有情,每於寒盡覺春生;千紅萬紫安排著,只待新雷第一聲。」 教會本來也是一個千紅萬紫的團體。從教會內部來說,我們看到有不同的教友團體、不同的堂區、不同的修會、不同的神恩運動、不同的聖人所修煉出來的不同聖德。在這個「至一」的教會中,既有足不出戶,只專注於祈禱、勞動的隱修士和修女,也有經常上街示威、喊口號的活躍分子、關社人士。我們有較為保守的傳統神學,也有以草根階層為主的「解放神學」。 從教會外部來說,我們看到基督徒間的不同、宗教間的不同、文化間的不同,我們也看到古往今來不同的偉大人物,各以不同的方式,去貢獻社會、豐富文化、建設人類社會。 我們相信聖神是一切真、善、美、聖的根源,世上的一切真、善、美、聖,都無一不是從他而來的,「他隨自己的心意,把恩寵分給各人」。沒有任何人或團體,包括天主教和基督教在內,可以壟斷聖神的行動,或限制聖神的奇工妙化。 慷慨、大方、絕不斤斤計較,這些都是無限包容的天主的屬性之一。今天我們在福音中讀到變水為酒的故事,這故事也在述說上主的無限慷慨。六個石缸,每缸大約可裝一百公升的水,全部變成了酒——六百公升的酒,而且是「好酒」! 真的,「耶穌製造」的酒,又哪能不是好酒呢! 這個故事可以引伸的教訓有很多:聖母的關心和細心、耶穌的大能、彼此代禱的意義、婚姻的聖化……。但在這一切中,我們不能不驚訝的,就是天主的慷慨,並由此慷慨而產生的豐盛收穫與滿堂歡慶。 面對著上主的大方和慷慨,我們的反應是欣賞、讚嘆,還是嫉妒、冷漠呢? 我們會從別人的好處、長處、特點和神恩上,去欣賞上主的化工嗎?我們會配合別人的神恩,一起合作去榮主侍人嗎?我們會有一點點若翰的精神,講得出「他可以長大,我可以縮小」的豪語嗎?我們努力、競爭,這是好事,但我們是為誰競爭、為什麼而競爭呢? 讓我們為一個多姿多采的教會而祈求,也為一個多元化的世界而祈求,期望所有人最後都能一同回到世界和生命的最終根源——天主那裡去。 常年期第三主日 天國降臨斯土,貧苦缺疾歡顏 讀經一:(厄下8:2-4,5-6,8-10):司祭厄斯德拉向民眾宣講 讀經二:(格前12:12-30):肢體雖多,只有一個身體 福 音:(路1:1-4;4:14-21):耶穌向民眾宣講恩慈的喜訊 中國文化: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百姓瘡痍,詩中聖哲,民間疾苦,筆底波瀾。 鐵肩擔道義,白首寫蒼生。 上主的神臨於我身上,因為他給我傅了油,派遣我向貧窮人傳報喜訊,向俘虜宣告釋放,向盲者宣告復明,使受壓迫者獲得自由,宣佈上主的恩寵之年。(路4:18-19) 這是耶穌傳教生活開始前的一個公開宣言,說出了他的身分、使命和工作。他的身分是上主的受傅者,是上主所派遣的一位使者。他由天父而來,他要執行的,是天父的計劃,要承行的,是天父的旨意。當然,他自己也是天主! 他的工作是要把一切被社會忽視的邊緣人,一切貧窮、憂苦、有缺陷的人,重新引回社會的核心裡去,放在上主和人們慈愛的看顧之下。那些曾被他人「推到邊緣」(marginalised)的人,將要按照天父的計劃,再被邀請回來,回到一個充滿愛心、互相支持的社群中。 但耶穌更重要的使命,是要建立天國,營造天國的環境,創建天國的文化,宣佈上主的恩寵之年的來臨:「你們剛才所聽的這段聖經,今天應驗了!」(路4:21) 對!應驗了!來到了!實現了!古往今來一切對美好生命的渴望和夢想,我們的先聖先賢對大同世界的期盼與等待,今天都要應驗了。夢境成真了! 這裡所說的「恩寵之年」,就是喜年、聖年,是上主特定的日子,上主普施救恩的日子。 按照肋未紀25:9-10,23-28,39-43的記載,第七個安息年之後的那年,即每個五十年,都是喜年,在喜年中,要「在全國吹起號角,向全國居民宣佈自由」。喜年的英文名字jubilee原意就是「號角」,它的作用是要喚醒世人,告訴他們,一個全民的大喜日子已經來到了。 按照喜年的法律,由上主所賜給人的天賦權利——土地權、物業權、人身自由權——都不得永久轉讓、售賣或霸佔。每五十年就是全國的喜年,在這個喜年裡,已出售的土地和物業都要物歸原主,喪失自由的奴隸都要重獲自由,人人都可以重新享受上天的賜予。 因為土地、生靈,都是屬於上主的,人只可以善用,而不可以佔用;沒有人有權利霸佔那些原來是屬於上主的東西! 如果我們不喜歡法律的束縛,保祿今天在格林多人前書第十二章就告訴我們,我們彼此原來有什麼關係:「我們眾人,不論是猶太人、希臘人、為奴的、或自由的,都因同一聖神受洗,成為一個身體。」(格前12:13) 在這身體中,我們又怎樣看那些軟弱的、不重要的肢體呢?保祿繼續說:「其實,身體上那些似乎較軟弱的部分,更是不可缺少的。天主這樣安排了身體,對那些不很端雅的部分,給予格外的尊重,使身體不致不協調,反使各部分能彼此照應。身體的一部分受苦,全身各部分都一同受苦;身體的一部分受尊重,全身各部分都一同歡樂。」(參看格前12:22-26) 我們都屬於同一的身體,是基督奧體中的肢體;我們彼此都是兄弟姊妹,因為我們只有一個天父。 這些道理都是大同、天國的根基。在這個天國中,愛超越一切。這樣的愛,使我們看到那些軟弱的肢體,更該受到我們的憐惜和尊重。 在愛中,在愛的環境中,例如在溫暖的家庭裡,貧、苦、缺、疾差不多都成了特權階級,因為會受到格外的呵護!試想一想,在家裡的人,如果生病了,不是可以吃更好的東西,受到更好的照顧,而且也不用做家務嗎?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這是杜甫的夢,也是他對世界大同和人間天國的嚮往。這位杜甫,是個古道熱腸,憂國憂民的知識分子,後人對他的描寫和評價,可以從下面的兩副對聯中看出:「百姓瘡痍,詩中聖哲;民間疾苦,筆底波瀾。」「鐵肩擔道義,白首寫蒼生。」 天國和大同,不是我們一廂情願就可以獲得的,必須有人不斷為它而奮鬥。杜甫以知識分子的良知,不斷在自己的詩文中,為一個更美好的世界而呼籲;他的肩膀像鐵鑄的一樣,承擔了道義的責任,他也為此而白了少年頭,甚至為此而耗盡了他一生的生命。 天國與大同,是要靠許多有心人、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去建設的。而這個天國,耶穌在二千年前已經宣佈來臨了。 常年期第四主日 風雨晦明身外事,心中只有艷陽天 讀經一:(耶1:4-5,17-19):天主選定耶肋米亞作萬民的先知 讀經二:(格前12:31-13:13):沒有愛的宣講是假的 福 音:(路4:21-30):耶穌在本鄉不被接納 中國文化:老天爺你年紀大,耳又聾來眼又花;老天爺,你不會做天,你塌了吧!三日不舉火,十年不製衣。聲滿天地,若出金石。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 你們什麼也不要掛慮,只在一切事上,以懇求和祈禱,懷著感謝之心,向天主呈上你們的請求;這樣,天主那超乎各種意想的平安,必要在基督耶穌內固守你們的心思念慮。 (斐4:6-7) 其實在這段經文之前,保祿還說:「你們在主內應當常常喜樂,我再說:你們應當喜樂!」(斐4:4)他在得撒洛尼人前書更強調:「你們要常常喜樂,不斷祈禱,事事感謝。」(得前5:16-18) 常常、不斷、事事:這就是聖經給我們的啟示,是我們信仰的重點,是我們生命的基本調子,是我們人生的主旋律。所以,無論我們的實際遭遇如何,如果我們把聖經當作我們生命的「指導」的話,我們就會毫不猶疑地以喜樂的心境,去面對生命中的一切。 「常常」喜樂:就是沒有任何時間不喜樂;「不斷」祈禱:就是沒有任何情況可以令我們不祈禱;「事事」感謝:就是沒有任何一件事情可以讓我們不懷感謝之心! 但是我們怎能真的喜樂呢?人生真的是那麼的美滿嗎?一切真的是如同中國人在新年中的祝願,時時風調雨順,到處國泰民安嗎? 我們怎能真的感謝呢?我們真的沒有什麼可以抱怨的嗎?在苦澀的生命中,在顛沛流離、坎坷滿途的生活裡,硬說感謝的話,不太諷刺嗎? 我們又怎能祈禱呢?我們的天主真的是那麼值得我們信賴嗎?在這個充滿苦痛和悲哀的世界裡,天主能看到嗎?能聽到嗎?如果天主是「全能的」,他為什麼不除去世界的苦難?如果他是「全善的」,他為什麼不願意除去世界的苦難?他能夠嗎?他願意嗎?他真的愛我們嗎? 明朝有一位無名氏曾寫過這樣的一首打油詩:「老天爺你年紀大,耳又聾來眼又花。你看不見人,聽不見話。殺人放火的,享盡榮華;吃素唸經的,活活餓殺。老天爺,你不會做天,你塌了吧!你不會做天,你塌了吧!」 上面的打油詩難道就沒有一點點的真理嗎?天主真的是那麼「神目如電」、公正嚴明嗎?但聖經的話也決非信口開河的。因此,在世界的混亂中,在生命的風雨晦明中,我們還是應該喜樂、感謝、祈禱的!但這有可能嗎? 今天福音的「真福八端」,其實也很令人納悶和費解。貧窮、哀慟、受迫害等等人間的災難,我們避之唯恐不及,怎麼在基督口中,卻會搖身變為「真有福」呢? 其實我們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世界古往今來原本就是這個樣子的,這就是所謂「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但即使在這種狀況下,確實是有人哭喪著臉度日,同時也確實是有人活得快樂而精彩。 換句話說,同樣的生命,可以有痛苦和快樂的不同結果,這全在於我們如何看這個世界,如何選擇我們的生活態度。 耶穌教我們的,是一種使我們在任何環境中都快樂的人生態度。對基督徒來說,常常喜樂、事事感謝、不斷祈禱,是可能的、可行的。條件只有一個,就是心中有天主。 神貧的人有福,因為天國是他們的,天主是他們的。而這位天主正是一切快樂和幸福的根源。當一個人心中再沒有被其他東西霸佔而充滿了天主之後,這種喜樂又有誰可以奪去呢? 風雨如晦、生命飄搖,身外事而已;只要心中充滿陽光,便足夠可以抵擋這些身外的一切。 中國的一位先賢曾子,生活十分貧窮,衣、食、住都成問題。莊子說他「三日不舉火,十年不製衣」。但他卻活得十分快樂,常常唱歌,「聲滿天地」,他的歌聲「若出金石」。 他是活得那樣逍遙,那樣精彩,他可以連天子、諸侯、王公、大臣等等,全都不放在眼內,這就是他的所謂「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意思是,連天子都不能隨便召他作臣子,即使是諸侯也夠不上做他的朋友。 為什麼他可以達到這種快樂的化境?無他,因為心中充滿生機、充滿快樂的緣故! 在我們的信仰中,願我們都有保祿忘憂的精神,有曾子快樂的懷抱,去面對生命中的一切挑戰。 常年期第五主日 經世的才華,若谷的虛心 讀經一:(依6:1-8):依撒意亞先知被召 讀經二:(格前15:1-11):要持守聽到的福音 福 音:(路5:1-11):耶穌召叫伯多祿和其他門徒 中國文化:高山仰止。古之賢人,皆有可致之才,而卒不能行其萬一者,未必皆其時君之罪,或者其自取也。志大而量小,才有餘而識不足。 西滿伯多祿看見這事,就俯伏在耶穌面前說:主啊,請離開我!因為我是個罪人。(路5:8) 主最後也顯現給好像是個流產兒的我。我實在是宗徒中最小的一個,不配稱為宗徒,因為我迫害過天主的教會。然而,由於天主的恩寵,我成了今日的我。(格前15:8-10) 伯多祿和保祿是教會中的兩位大宗徒,也是教會的兩大柱石,教會於每年六月廿九日,都為他們一起慶祝他們的瞻禮。但令我們十分驚訝的是,他們兩人在今天的讀經中,所表現的卻是十分的厚道、樸實、謙下和虛心。 伯多祿在看到耶穌所顯的捕魚奇蹟後,突然發覺耶穌在他的眼前無限地高大了起來,顯得十分莊嚴和神聖,自己卻相對地渺小不堪。他這種在神聖面前的自慚形穢意識,使他無論如何都感到不配與耶穌為伍。 保祿雖然已經完全皈依了,也承受了天主無數的恩典,為天主做了無量的工作和見證,他在格林多後書第十一章中,曾經細數他為主所受的各種勞苦。但他一生銘記著的,卻並非他的功勞,而是他的「不配」。 兩位大宗徒都有超越常人的經世才華,和驚人的毅力,他們甚至具有為義而殉道、為主而犧牲的大仁大勇,但他們所懷抱著的,卻是如深谷般的虛心。 這種虛心是什麼呢?為什麼往往越是偉大的人,卻越是虛懷若谷,而越是渺小的人,卻越是高傲自大、目空一切、目中無人呢? 我們在一些我們所敬佩的人面前,有時也會有一種肅然起敬的感覺,甚至有一種不配做他們朋友的敬畏感。 當我第一次經過峭壁摩天的長江三峽時,第一次參觀巨大無比的廣西依嶺岩大溶洞時,第一次走近聲如雷鳴的尼亞加拉大瀑布時,第一次從故宮的太和門遙看金鑾殿在蔚藍的天空下,像一個巨人般仰臥在中國的大地上時……,我都有這種肅然起敬的感覺。 我驚訝上主的化工,我感念民族歷史的悠長,我緬懷著我們祖先曾經經歷過的奮鬥,所流過的血汗和淚水,和他們那些曾經擁有過的光輝歲月。 這也是孔子的門人弟子,在孔子面前所懷有的那種「高山仰止」的感覺,他們覺得孔子的學問、人品和胸襟,直如山高水畏,使他們起敬起畏。這也許亦是聖經上所說:「敬畏天主,是智慧的開始」(德1:16)的那種敬畏之情。 在香港回歸後的首次法律年度開幕典禮中,其中的宗教儀式一環被取消了,也許是基於宗教平等的原則,不能單單採取基督宗教的儀式吧?但有部分的法官及法律界人士,卻自發要求舉行一台感恩祭,以表達他們的信念和心境。 這種心境就是:他們認為自己雖然有審斷是非曲直的職責,卻始終是以一個「人」的不足,去判決另一個同樣不足的人;他們要做的,幾乎就是神要做的工作。因此,這些法官和法律界人士,都深深的感到自己的不足和不配。所以他們都很願意藉著一個宗教儀式,謙虛地在上主面前祈求智慧、能力和大公無私的品格,以彌補他們先天的不足。 賈誼是漢朝一位著名的文學家兼政論家,可惜懷才不遇,抑鬱以終。蘇東坡對這件事的感慨是:「古之賢人,皆有可致之才,而卒不能行其萬一者,未必皆其時君之罪,或者其自取也。」意思是,有些「聖賢」其實是有大才幹的,但他們終其一生,都不能實踐自己的理想和抱負,這未必都是因為別人有問題,因為他們自己也許亦要負上很大的責任。 而蘇東坡認為賈誼要負上的責任,就是他的不夠謙虛。蘇東坡對他的批評是:「志大而量小,才有餘而識不足」。度量小而又識見不足,顯然就是指的缺少虛懷若谷的胸襟。 聖經上說:「神貧的人是有福的,因為天國是他們的」,(瑪5:3)神貧最主要就是心靈的自空、倒空,對自己的一切自覺貧乏和不配,這樣才可讓上主去充滿。 伯多祿和保祿都是這樣的人,他們雖然有經世的才華,但卻有無比的虛心,那是一種自我懺悔、承認有限,同時亦完全相信、敬畏、依靠上主的無限虛心。 常年期第六主日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讀經一:(耶17:5-8):信靠上主者蒙祝福 讀經二:(格前15:12,16-20):若基督沒有復活,信仰便成空 福 音:(路6:17,20-26):真福與真禍 中國文化:是貧也,非憋也。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 你們貧窮的人真有福,因為天主的國是你們的。你們現在饑餓的人真有福,因為你們將得飽飫……你們富有的人是有禍的,因為你們已經得到了你們的安慰。你們現在飽飫的人是有禍的,因為你們將要饑餓……(路6:20-26) 耶穌在他的訓導中,最重要的言論可說是真福的言論,這也是他整個「山中聖訓」的導言、總綱和精神的所在。我們都習慣稱這些為「真福八端」。 瑪竇福音第五章開頭記載的有「八端」真福,路加在這裡記載的卻只有四端「真福」,其它四端卻是「真禍」。 而且,瑪竇在講真福時用的字眼,很富「精神」的性質或者是「靈性」的色彩,例如「神」貧,「慕義」如饑似渴,為「義」而受迫害等等。路加則直接了當地說:貧窮、饑餓、哭泣、憎恨、拒絕、辱罵詛咒。 有些解經學者稱路加福音為貧窮人的福音,認為它好像是特別為貧窮人而寫的,常在有意或無意之間,面對著貧窮人,關心著貧窮人的命運,也特別的為貧窮人發言。從今天的這篇聖經看來,這個觀點看來頗有道理。 當我們讀到今天的福音時,路加指的那四類有福的人是真真實實的苦人,他們是一無所有的窮人、缺少食糧的饑餓的人、在坎坷的生活中哭泣的人、因基督或因理想而被有錢有權的人迫害的人,耶穌認為這些不幸的人,都是有福的人。和這四種人相對的那四種有禍的人,則是真真實實的富有的人、飽飫的人、歡笑的人、被人誇讚的人。 真實的幸福和真實的災禍,在耶穌的眼中,與世俗人的看法,是多麼的不同,其中的差距何只霄壤,相距又何止雲泥! 作為一個基督徒,我們不單要相信、要領受洗禮,還要皈依——整個人的皈依,向基督的皈依。 保祿認為,我們相信基督而又接受洗禮的其中一個效果就是:「我們藉著洗禮,已歸於死亡與他同葬了,為的是基督怎樣藉著父的光榮從死者中復活了,我們也怎樣在新生活中度生。」(羅6:4) 這個新生活必須包括要有新思想,要有思想上的更新。真的基督徒必須生活像基督,思想像基督,並以福音的精神、福音的理想、福音的價值觀,作為自己生活的準則和規範。 今天的福音給我們啟發的一個新思想就是:感到有欠缺的人是有福的;意識到自己的生命不足、一無所有、十分的需要別人和天主的人,是有福的。反過來說,不感到欠缺,不感到有任何「需要」的人,是有禍的。 在基督徒的信仰生活實踐中,那些在世上擁有太多物質、太多財富,生活太順境的人,似乎真的是較難接觸到天主,也和信仰好像有點格格不入。 以色列人往往就是在順境中,便會忘記、甚至背叛天主。待到天主懲罰他們,而使他們處在逆境時,他們才會痛悔、回頭。所以整部古經、整個猶太人的歷史,好像都是一個不斷的循環:順境、背叛、懲罰、逆境、悔改、赦免、順境……。 我們不是也往往在逆境中才「臨急抱天主的腳」,才會去祈禱嗎?我們不是往往在困苦中、艱難中、無奈中,才尋回自己的信仰嗎? 今日的聖召危機,不是也和都市化、和人們擁有物質的多寡成反比例嗎?中國大陸有很多聖召,卻大多是從較貧窮的農村來的;富裕的北京、上海、廣州、武漢等大都市,早已和香港一樣,沒有聖召了! 又當我們看到貧窮的莊子在君王面前,能毫無愧色地說:「是貧也,非憋也」的時候,他是多麼的充滿自信、多麼的神采飛揚。而貧窮的曾子能日日引吭高歌,聲振金石,致使「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他的心靈,又是多麼的灑脫、無憂和快樂? 物質的豐盛、財富和順境,其實都不是問題,它們本來也是天主的祝福,是好的。問題只在於:我們容易把這些物質當作「天主」,當作我們生命的歸宿,和我們一生奮鬥之所繫,這些物質很易掩蓋了我們注視天主的眼目。 神貧給我們提供一個自空的生命境界,在那裡,我們會更易被天主所充滿。所以神貧的人是有福的,因為天國是他們的,天主是他們的。 常年期第七主日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讀經一:(撒上26:2,7-9,12-13,22-23):達味不願加害撒烏耳 讀經二:(格前15:45-49):人雖屬土,最後要與基督同樣屬天 福 音:(路6:27-38):愛德的金科玉律 中國文化:養子方知父母恩。樹欲靜而風不息,子欲養而親不在。 匹夫見辱,拔劍而起,挺身而鬥,此不足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猝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挾持者甚大,而其志甚遠也。歷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我對你們說:應愛你們的仇人,善待憎恨你們的人;要祝福詛咒你們的人,為譭謗你們的人祈禱。有人摑你的面,把另一面也轉給他;有人拿去你的外衣,連內衣也讓他拿去……你們願意別人怎樣待你們,你們也要怎樣待人。(路6:27-31) 福音有句話經常被外教朋友當作笑柄,這句話就是:「有人摑你的面,把另一面也轉給他」。瑪竇福音更清楚:「如果有人打你的右頰,你把左頰也轉給他。」(瑪5:39) 外教朋友會挑戰我們說:「耶穌對你們基督徒所說的話,你們做得到嗎?我現在打你,你會不還手嗎?」 要明白耶穌上述的話,我們需要有一種觀念上的轉變,要有一種新思維,要昇進另一種待人接物的新階段。有人稱這種觀念上的轉變為典範的轉變,或範式的變換(paradigm shift)。 範式的轉變帶領我們進入一個思維新境界,我們好像是配上了另一副新眼鏡去看世界、看人生;我們已進到了人生的另一階段,例如從做子女的階段,進入到做父母的階段。 中國人說:「養子方知父母恩」,「方知」這兩個字是在說明,未做父母的人,是極難明白為人父母者的心情的,「只有」在我們自己做了父母之後,我們才能真正體會到,我們的父母當時是多麼的愛我們。但往往,這是一個追不回來的時間,補救不了的遺憾,因為已經是「樹欲靜而風不息,子欲養而親不在」了! 這就是典範的變換或範式的轉變。人往往只有在進入了一種新的生活之後,才能站在那個角度下去思考,才能有這種新的思維、新的思想。 耶穌在這裡說的,不是一種個別的行為,他不是教人問:「你打我,我怎麼辦?」他說的正是上面所描述的那種待人接物的新典範、新境界;他正在邀請我們進入的,是一個全新的生命之境,一個無限寬容、無限體諒的新天地。在那裡沒有斤斤計較,沒有冤冤相報,沒有仇,也沒有恨。生命是一個永恆的微笑,永遠的愛和包容。 「我現在打你,你怎麼辦?」這只是開玩笑,並不是耶穌所說的生活新態度,我們可以不必理會這種玩笑。 對於思維上的不同範式或人生的不同態度,蘇軾曾在他的《留侯論》中舉了一個有關勇氣的例子去說明:「匹夫見辱,拔劍而起,挺身而鬥,此不足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猝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挾持者甚大,而其志甚遠也。」這裡所說的匹夫、小人物,甚至是懦夫的想法,和那些真有大勇氣的人的想法,是截然不同的。他們屬於兩類不同的人,也就有兩類不同的思維範式。 別人欺負你、侮辱你,你就憤然起來和他較量,跟他打鬥,這不過是「匹夫之勇」。大勇的人挾持大、抱負大、志向也大,他有的是大胸襟、大氣魄,也即是耶穌所邀請我們要擁有的那種器量、風度、氣質和修養。這種人看得深、看得通、看得廣、看得遠、看得透。這跟「匹夫」們的復仇或好勇鬥狠實在有天淵之別。 有些人胸襟廣闊,許多事都可以一笑置之。魯迅所謂「歷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說的也是這種胸襟、風度和器量。 我們活在一個物化的世界中,只懂求實用、講回報,任何行為,都要求有「著數」。我們變得過分理性,常問「為什麼」。其實最偉大的生命,最動人的故事,往往就發生在「不為什麼」之時。偉大的親情和偉大的愛情就是這樣的。 我們如何才能提昇自己的生命,以達到上述的境界呢?福音給我們提供了兩條可行的路:第一、是進入上主的心中,求上主變化我們,使我們能用上主客觀而清明的眼睛去看世界,用上主無限而偉大的愛心去包容世人。第二、是進入對方的心中,亦即要能設身處地,去在別人的處境下思考:「你們願意別人怎樣待你們,你們也要怎樣待人。」 這兩條都是使我們能走向寬容,讓自己的心胸更加廣闊的康莊大道。 常年期第八主日 心善子孫盛,根深枝葉榮 讀經一:(德27:4-7):言談是人品的試金石 讀經二:(格前15:54-58):罪必被戰勝 福 音:(路6:39-45):應取出眼中的大樑 中國文化:防寒莫善於加衣,止謗莫如修身,防暑莫善於近水。 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忠恕之道。所惡於上,毋以使下;所惡於下,毋以事上;所惡於前,毋以先後;所惡於後,毋以從前。 怎麼你看見你弟兄眼中的木屑,而不覺察你眼中的大樑呢?你看不見自己眼中的大樑,怎能對你的弟兄說:「弟兄,讓我取出你眼中的木屑」呢?偽君子啊!先取出你眼中的大樑,然後才能看得清楚,以便取出你弟兄眼中的木屑。 好樹不能結壞果實,壞樹也不能結好果實。每一棵樹的好壞,憑著果實就可以看出來。好人從他心中積存的善發出善來,壞人從他所積存的惡發出惡來,因為心裡充滿什麼,口裡就說什麼。(路6:41-45) 聽到上面耶穌所說「大樑和木屑」及「好樹結好果,壞樹結壞果」的話,我很快便聯想到中國文化中的「向裡用力」和「修身」的特質。耶穌要求的是先由自己做起,中國文化也要求我們一切都要「反求諸己」,也即是由自己做起。 一個人在「做」什麼以前,必須先要問自己「是」什麼、是誰、是一個怎麼樣的人。由自己出發,就是向裡用力,就要修身。 中國文化中「向裡用力」的傾向,可以由東漢徐中幹的話看得很清楚,他說:「防寒莫善於加衣,止謗莫如修身,防暑莫善於近水。」即面對寒冷或暑熱,就要多穿衣服或住近水邊,不要老是埋怨天氣;在面對毀謗時,則要更加努力修身、敦品勵行、更加的自我警惕,務求不讓人抓到任何的把柄,而不是老是要抱怨別人。這些都是最徹底的、正本清源的解決問題方法,不把問題推到別人身上,或只是責怪環境和「社會的錯」。 中國文化「向裡用力」的結果,是大力主張「修身」,並以修身為生命、道德之本,所謂「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論語‧學而)這是所有人的責任,沒有人可以例外,「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大學) 著重修身的人,會從自己出發,去想到該如何待人。在這方面,孔子發明了忠、恕兩個觀念:「責己以忠,待人以恕」,即對待自己要嚴一點,對待別人卻不妨寬一點。把這忠恕兩字實踐起來,要注意兩方面,第一就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第二就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這種人因為常常想到別人、關懷別人、敏感於別人的需要,所以更會「所惡於上,毋以使下;所惡於下,毋以事上。所惡於前,毋以先後;所惡於後,毋以從前。」(大學)這種人很在意於別人的感受,更不會隨便傷害人。這種人生態度,其實亦即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進一步實踐。 今天的福音,最基本的精神也是強調「向裡用力」和「修身」,這本來就是許多熱愛人生者的共識,也是人要成為文明人的關鍵所在。所以耶穌的「大樑和木屑」比喻很能引起人們的共鳴。 我們的眼睛是要用來看的,它必須清明、清潔、明亮,不能有任何遮蔽,才能看得清楚。所以眼前或眼中的任何木屑、大樑、小草、灰塵,都必須除去淨盡。我們自己要除去這些障礙,也要幫助別人除去這些障礙。但如果我們自己眼中有的是大樑,又怎能幫助別人除去眼中的木屑或小草呢? 這也正是耶穌所說的:「失明的人怎能給失明的人帶路呢?兩個人不是都會跌落坑裡嗎?」(路6:39) 拉丁文也有句成語:「你沒有的,就不能給人。」(Nemo dat quod non habet) 同樣的,你不懂的,又怎樣告訴別人呢?你不做,又怎樣叫別人做呢?你不是這種人,又怎能快快樂樂地做得出這種事呢?這些不都是最明明白白的道理嗎? 所以今天的第一篇讀經德訓篇也這樣說:「火考驗陶匠的陶器,言談顯露人的品格。一棵樹的栽培,可以從它所結的果實看出來;同樣,一個人的意念,也可以從他思考後所說的話看清楚。」(德27:6-7)這真是「言為心聲」的最好註腳。 其實人除了有個體的生命外,也有團體的、家族的、民族的生命;在這個大生命中,我們是互相影響、榮辱與共的。我們務本、修身,不單可以讓自己的生命充實、豐富、快樂,也可以澤及子孫、惠及鄰里、裨益世界。正如一棵樹,如果它的根深,那麼整棵樹都會枝葉繁茂。所以若我們活得出一個更豐富的生命,我們的子孫也會因為我們而蒙受上主沛降的祝福。 常年期第九主日 主寵盈環宇,天恩澤萬邦 讀經一:(列上8:41-43):天主的名傳遍外邦 讀經二:(迦1:1-2,6-10):傳假福音的人應受詛咒 福 音:(路7:1-10):葛法翁的百夫長 中國文化:大其心,容天下之物;虛其心,受天下之善;平其心,論天下之事;潛其心,觀天下之理;定其心,應天下之變。 撒羅滿在聖殿裡祈求天主說:「願你從天上的居所俯聽這些外方人,答應他們向你祈求的一切,使天下萬民如同你的百姓以色列一樣,都認識你的名而敬畏你。」 (列上8:43) 耶穌聽見這些話,很欣賞他,轉身對跟隨他的群眾說:「我告訴你們:即使在以色列,我也沒有見過這樣的信德。」被派去的人回到家中,就發覺那僕人已經痊愈了。(路7:9-10) 我真驚奇,你們竟這樣快就離開了那藉著基督的恩寵召叫你們的天主,而歸向了別的福音。(迦1:6) 把上面那三段聖經和背後的三個故事放在一起對照來看,可以看出一些很有趣的宗教現象,就是信徒和非信徒之間的分別,有時相當模糊;不信的人,有時比信徒有更大的信德,而信的人有時卻在不知不覺中,竟然遠離了他們所相信的福音,甚至遠離了他們所相信的天主。而天主自己呢,卻是一個熱愛蒼生,普愛世人,無限包容的大父。 先由福音說起。耶穌時代的那個百夫長,一個羅馬軍隊中的小軍官,是一位外邦人,一個在猶太人眼中沒有信德、不敬畏天主的人,但他有的是一個慈祥的、愛護屬下的心,他竟然為了自己的一個僕人而四處奔走延醫求診。他聽說過耶穌的故事,所以拜託了一些人去求耶穌幫助。當他知道耶穌要親自去醫治他的僕人時,他便說出了一句天主教在禮儀中千百年來天天傳誦的話:「主,我當不起你到我舍下來,只要你說一句話,我的僕人就會痊愈。」(路7:6-7) 耶穌聽到了,也說了那句令我們十分驚訝的話:「我告訴你們:即使在以色列,我也沒有見過這樣的信德。」 在當時的群眾心目中,有信德的人當然是指天主的選民以色列人,而外邦人是沒有信德的。 再回說第一段讀經,那是來自一篇撒羅滿王的禱詞,這禱詞差不多共有四十節,而我們今天引用的只有一節而已。 撒羅滿是聖王達味的兒子,以智慧而名聞天下。他繼承了父親達味王所奠下的基業,為雅威建造了一所宏偉輝煌的聖殿。在把聖殿奉獻給上主時,他作出了上述那篇壯麗的祈禱文。 猶太人的宗教思想,原本十分偏狹,比今天的許多「基要派人士」(Fundamentalist) 或「原教旨主義者」都更狹隘、更厲害,並且更加抗拒別的宗教信仰。他們十分排斥外邦人,並認定他們都是上主所捨棄和不能獲得救恩的人。但在今天撒羅滿的禱詞中,在以色列人最神聖、最莊嚴的禮儀裡,外邦人竟然佔了一席位。這位智王懇求上主,不單要善待自己的選民,還要俯聽這些外邦人的祈禱,「答應他們向你祈求的一切,使天下萬民如同你的百姓以色列一樣,都認識你的名而敬畏你。」 這裡要注意的,是這段經文暗示了,是外邦人先蒙受了上主的祝福,然後才知恩感德、敬畏上主,而非先信了天主,用自己的「信仰」去賺取天主的愛顧、贏得天主的歡心。這和耶穌後來所說「你們的父,在你們求他以前,已知道你們需要什麼」,(瑪6:8)實有異曲同工之妙。原來天主愛我們,只是因為他是一個「富於慈愛」的天主,他大慈大悲、慈悲為懷,是他主動要愛我們,而不是因為我們有什麼值得他愛的。 說真的,我們的父母在我們還是一無所知、一無所有、甚至一無所是的孩提時代,不是也把我們最需要的給了我們嗎?父母愛他們的孩子,並不需要孩子的懇求,也不在乎他們是不是「乖孩子」;我們在天的大父,又怎會不愛他所創造和救贖的所有人,無條件地賜給他們大量的、所需要的恩寵呢? 說到這裡,我想起了清朝一位學者金纓的話:「大其心,容天下之物;虛其心,受天下之善;平其心,論天下之事;潛其心,觀天下之理;定其心,應天下之變。」 但世上真的有這種人嗎?人的心真能完完全全的大、虛、平、潛、定嗎?誰又能真的有寬廣的胸襟去容納天下的事物,或能除去一切的偏見以接受一切,或能平心靜氣地去談論天下的事呢?這不是指的「天心」嗎?其實,我們信天主的人,最需要的,就是向天主的這個「心」學習,學到能以天主的眼光去看天下,以天主的心去愛世界和包容世界。 如果我們不努力去充實自己的生命、發展自己的信仰,恐怕有一天,我們會和上面所引的迦拉達教會中的一些人一樣,很快地離開了天主,離開了基督和對基督的信仰。 常年期第十主日 有心人天不絕,善生者活萬年 讀經一:(列上17:17-24):天主復活了寡婦之子 讀經二:(迦1:11-19):天主早已選定保祿為外邦宗徒 福 音:(路7:11-17):復活納因城寡婦的獨子 中國文化: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能知足者,天不能貧;能無求者,天不能賤;能隨遇而安者,天不能困;能造就人材者,天不能孤;能以身任天下後世者,天不能絕。 耶穌往納因城去,他的門徒和一大群人與他同行,當他們走近城門時,正遇到一隊送殯的行列,死者是個獨生子,他的母親又是寡婦,當時該城有一群人陪著她。主看見了,就憐憫她,說:「不要哭了!」於是上前按住死者的擔架,抬擔架的人就停下來。耶穌說:「青年人,我對你說:起來吧!」那死者便坐起來,並且開始說話,耶穌便把他交給他的母親。眾人都驚駭起來。(路7:11-16) 納因其實是納匝肋附近的一個村莊,聖史路加在這裡所描述的耶穌,真是一位有情、有心,和很有「人味」的人。耶穌不單是百分之一百的真天主,也是如假包換的真人。 路加首先描寫這位真人耶穌「遇到」和「看見」這樣的一幕人間悲劇:一個沒有丈夫的寡婦,連唯一的獨生子也死了。我們可以完全想像和感受得到,這個寡婦震天的哭聲,必然是極悲涼和極悽厲的。這種事情在那個「養兒防老」的時代,對這個寡婦來說無疑是意味著一切希望的終結。然後路加說,耶穌看見了,就油然生出了憐憫的心,並對她說:「不要哭了!」 具體的經驗和親身的接觸,是培養真情實感的好方法,所以今天許多教育家和心理學家,都主張在訓練我們的「情」和「心」的時候,要著重親身的體驗,不要只流於理論和說教,這就是英文的所謂exposure。香港許多驕生慣養的青年人,大多是怕吃苦的,不懂得珍惜他們的所有,也經常的抱怨這個、抱怨那個,但如果他們有機會到國內的一些窮鄉僻壤去助學或做義工,那麼,當他們回到香港後,就會容易懂得「惜福」,懂得如何去珍惜身邊所擁有的一切了。 孟子也認為,如果一個人能親眼見到一個小孩子爬近井傍,他一定會生出「怵惕惻隱之心」而去救他,使他不致掉到井裡。孟子稱這種惻隱之心或同情之心做「仁之端」,是「仁」的萌芽。這些都是「親身體驗」帶來的效果。 當耶穌看到這寡婦,並對她的遭遇感同身受的時候,他就上前用手去按住棺材(其實是抬死者的小床,死者是全身裹著殮布,躺在小床上)。耶穌這樣的接觸死人,本來是犯了猶太人的禁忌,因為這足夠讓耶穌成為「不潔」。但耶穌似乎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在他那充滿慈悲之情的眼睛裡,和在他那悲天憫人的聖心中,似乎就只有這個死去的人,和那位痛哭得死去活來的寡婦母親。屈原那分「長太息以淹涕兮,哀民生之多艱」的心情,大概也是這樣的吧? 奇蹟發生了:死去的人竟然復活、重獲生命!耶穌也許沒有想過要顯奇蹟,他只是渴望能解除這位母親的痛苦。一切是那麼的自然,就像水向低流,就像鳥兒的歌唱,就像春天裡百花的盛放。耶穌的大愛自他的聖心源源流出,宣之於口,動之以手,一個原本沒有生命的人,就這樣又再次活過來了。 群眾都在為這死人復活的大奇蹟而驚訝,但人們的心卻像沒有多少改變,驚訝過後,一切復歸平靜,做買賣的照樣做買賣,吃喝玩樂的照樣吃喝玩樂。這在不久以後,群眾要釘死耶穌時便可以看出,那些看過耶穌顯奇蹟的人,還是把這個耶穌看作連大盜巴辣巴都不如! 耶穌是生命之主,這生命是豐富的、充實的、永恆的生命。那不是死了又復活,復活了又死去的生命。他自己的復活正好說明了這點:墳墓不是生命的終結,死亡只是通向永生的一個大門。肉身不是樊籠,世界不是牢獄,生命也絕不荒謬;人本來就是為了永生而受造的,永遠在天父的懷抱中,才是人真正的歸宿。 我想起了清朝金纓在《格言聯璧》中的幾句話:「能知足者,天不能貧;能無求者,天不能賤;能隨遇而安者,天不能困;能造就人材者,天不能孤;能以身任天下後世者,天不能絕。」這是一個超越了生命的限制的人,也只有這種生命才算是一個復活了的生命。 這裡所說的「天」並不是指神明或天主,而是泛指一切最大、最深遠的勢力。一個真正活出生命深度的人,不怕生活的貧窮,不怕別人的輕侮,不被環境所困住;他愛人、致力陶成別人,所以他並不孤獨;他的心在天下後世,以歷史的重擔為己任,所以他不會沒有後代,因為他那豐富的生命,已經「薪盡火傳」,永遠傳下去,在別人的心中、在別人的生命中。 常年期第十一主日 真愛真情真生命 讀經一:(撒下12:7-10,13):達味的悔罪 讀經二:(迦2:16,19-21):人因信仰基督而成義 福 音:(路7:36-50):悔改的罪婦 中國文化:由「行仁義」,到「由仁義行」。 人之心胸,多欲則窄,寡欲則寬;人之心境,多欲則忙,寡欲則閑;人之心術,多欲則險,寡欲則平;人之心事,多欲則憂,寡欲則樂;人之心氣,多欲則餒,寡欲則剛。 耶穌轉身向著那婦人,對西滿說:「你看見這婦人嗎?我進了你的家,你沒有用水洗我的腳,她卻用眼淚滴濕了我的腳,用頭髮擦乾。你沒有親吻我,但是,自從我進來後,她就不停地親我的腳。你沒有用油抹我的頭,她卻用香液抹我的腳。所以我告訴你:她許多的罪過都得到赦免,因為她愛得深切。那少得赦免的,愛得少。」(路7:44-47) 「她愛得深切」那句話,思高版本是這樣說的:「她的那許多罪得了赦免,因為她愛的多。」牧靈聖經則這樣翻譯:「因她深厚的愛,她的許多罪都被赦免了。」 她深厚的愛、她愛得深切、她愛的多,這就是耶穌給那個在別人眼中被視為是「罪婦」的評價。 這個「城中的罪婦」,一個街知巷聞的罪人,聽說耶穌在一個法利塞人家中吃飯。這個法利塞人在世人眼中,大概是個正直、熱心、忠誠、道貌岸然的義人,他的家也必然是個令人起敬起畏、無限羡慕的家。這個罪婦,就在眾目暌暌中,帶著一個玉瓶,滿盛香液,來到耶穌跟前,站在他的背後,挨近他的腳,哭泣起來。她的淚水沾濕了耶穌的腳,她就用她那代表女性溫柔的長髮(也許亦是她的寶貴資產之一),把耶穌的腳擦乾了,並且還抹上香液,讓滿室生香。 這個「罪婦」的舉動,當時就令許多人側目,因為在當時的猶太人社會中,女性並沒有地位,她們甚至不准進入會堂(這也許亦是因為她們沒有這「本分」),而一個宗教領袖在公眾場合中和女人談話,也被視為不當。但耶穌一點也不介意和這個女人接觸,任何的偏見,都不能阻擋耶穌去歡迎和接待一個悔改的人??即使她是一個受盡人們白眼的壞女人。 亦正因如此,有些女人、有些回了頭的女人,就成了耶穌的好朋友,進入了耶穌親密朋友的圈子中。她們有些人甚至比大多數的宗徒們都表現得更勇敢,一直陪伴著耶穌走苦路,侍立在耶穌的十字架傍,直到目送耶穌的去世。而她們也是最早接到耶穌復活消息的人(路24:1)。 她們都是那些愛得深、愛得濃、「愛得多」的人。 在眾多「愛得多」的人中,還有保祿宗徒。雖然他曾百般地難為過基督的教會,但他已千倍地償還了。在格林多後書第十一章中,保祿幾乎在炫耀著自己如何為基督的緣故而受盡了千般的苦難。 今天所說的罪婦和保祿之間,有什麼共通點呢?就是他們的悔改。他們完全的皈依了基督,因為他們已徹底地被基督的愛所征服。以致保祿毫不猶疑地說:「現在活著的不再是我,而是基督在我內生活;我現今在肉身內生活,是靠我對天主子的信仰而生活;他愛了我,且為我犧牲了自己。我決不願辜負天主的恩寵。」(迦2:20-21) 有人認為信了天主,就要守誡命、守四規,就有無限的義務、無窮的本分,以致許多教友都因此而整天地哭喪著臉。義務和本分確可以壓迫人,使人透不過氣來。 兩千多年前的孟子,便主張人不要「行仁義」,而應學會「由仁義行」,即作一切都要發自內心、本於至誠、滿懷喜悅地去為美好的生命而作見證。我們作為基督的門徒,也應由基督行,「穿上基督」,而不只是為聽基督的命令,而強迫自己去作不願意作的事。 其實,如果我們能一切出自內心,我們還可以活出一個更瀟灑的生命,就好像保祿一樣,連在困厄中也自得其樂。 清朝金纓在他的《格言聯璧》中這樣說: 人之心胸,多欲則窄,寡欲則寬;人之心境,多欲則忙, 寡欲則閑;人之心術,多欲則險,寡欲則平;人之心事, 多欲則憂,寡欲則樂;人之心氣,多欲則餒,寡欲則剛。 生命能夠由狹窄到寬廣,由忙亂到悠閑,由險惡到和平,由憂愁到快樂,由軟弱到剛強,這都是源於人的內心得到培養、滋潤和調適的結果。而這正是在基督內的生命的特質。 為達到這目的,只需要一個條件,就是要回應基督的召叫,穿上基督、活在基督內、在基督內生活,並且要愛得深、愛得濃、「愛得多」。 常年期第十二主日 掌握有涯的生命,追尋無涯的基督 讀經一:(匝12:10-11):人們要瞻仰他們所刺透的那位 讀經二:(迦3:26-29):凡信耶穌的都是天主的兒女 福 音:(路9:18-24):伯多祿明認基督 中國文化: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 人們說我是誰呢?……你們說我是誰呢?……凡願意跟隨我的,就該捨棄自己,天天背著自己的十字架跟隨我。因為,誰要保全自己的生命,必會喪失生命;但是,誰為我的緣故犧牲自己的生命,必能保全生命。(路9:18-24節錄) 耶穌的問題有兩個:他要門徒知道別人怎樣看他或說他,他更想知道門徒自己又是怎樣看他。 要傳教、要為耶穌作見證,我們不能不認識我們要傳的對象,尤其是我們周圍的大氣候、大環境。我們更不能不意識和醒覺到別人的所思、所感,他們所看到的、所觀察到的、所感受到的和所領會到的。 福傳,不單是我們要傳什麼、講什麼的問題,也是別人能夠明白到什麼、理解到什麼的問題。不單是我們怎樣生活、怎樣工作的問題,也是別人看到、觀察到我們在生活什麼、作什麼,或者是我們如何把所說的,變成所行的問題。 門徒給耶穌的回答很正面,他們告訴耶穌:有人說他是洗者若翰,有人說他是厄里亞,也有人認為他可能是「古代的一位先知復活了」。(路9:19) 其實門徒沒有告訴耶穌的是:也有人說他不過是木匠的兒子;是個貪吃、貪喝的人;是靠魔王去驅魔的……。連有一位門徒(納塔乃耳),在跟隨耶穌之前,還是瞧不起耶穌出身的地方,因此他語帶輕蔑地對斐理伯說:「從納匝肋還能出什麼好事嗎?」(若1:46) 但無論別人說什麼,耶穌更關心的,是門徒們怎樣看他。於是伯多祿代表其他門徒回答他說:「你是天主的受傅者。」(路9:20) 受傅者就是受過傅油禮的人。猶太人古時的先知、司祭、君王等有崇高地位的人,便是受過傅油禮的人。承認耶穌是受傅者,就是承認耶穌有崇高的身分和地位。事實上,希臘文的「基督」,或希伯來文的「默西亞」,原來的意義就是指「受傅者」。 認識耶穌,認出他就是尊貴的受傅者、是我們的救世主,並不是容易事;從前不容易,今天也不容易。 例如,從耶穌驅魔這個事件來看,就有人看得出耶穌是從天主來的,卻也有人看到他和魔王是一夥的! 生命十分複雜,真真假假有時也極難分辨。我們很多時都會把真當假,把假當真;把天使當魔鬼,把魔鬼當天使。我們自己會犯錯,我們的朋友、家人、團體會犯錯,我們的國家、民族、教會,甚至整個人類,都一樣會犯錯,都曾經犯過錯。 要避免犯錯,或更好說,要能夠從錯誤中走出來,只有靠耶穌。今天福音給我們的一個提示就是:捨棄自己,天天背著自己的十字架,跟隨耶穌。 捨棄自己,就是不要把自己絕對化,而要對耶穌全部開放。只有耶穌是真理、道路、生命;我們不是,我們的國家、民族、文化、教會都不是。無論誰,若自以為擁有全部的真理,就注定要自絕於真理。何況,即使我們真的擁有全部的真理,我們對這些真理的了解,也未必是全面的。 在捨棄自己和對耶穌全面開放的生活態度中,我們要透過四個途徑去獲得真理:第一、我們自己會努力找尋真理,藉著思考和默想,也透過生活和行動;第二、我們也會聆聽別人的經驗,相信別人也在找尋真理,而且也可能找到真理;第三、我們會服從教會的訓導,因為她是耶穌授權去捍衛真理的信仰團體,這個教會也在誠懇地、不斷地找尋真理;第四、參考世界的智慧,因為天主也會把真理啟示給世界。 上述四個因素??即個人、他人、教會、世界??並不是互不關聯的,它們還該彼此互動,互相肯定、互相提昇,也互相批判。我們更要不斷的回顧我們所走過的追尋真理之路,以期在我們個人及團體生活的歷史軌跡中,追尋那逐漸顯露出來的耶穌和他的真理。 我們堅信耶穌——天主的受傅者,我們也堅信能走到生命的終極美善境界。但我們也懷著謙虛的心,以開放的態度,去和一切「懷善意的人們」,找尋這位天主的受傅者。 雖然我們認同莊子的「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的觀點,但我們仍願以有涯的生命,去追尋那無涯的基督,並相信只要有基督與我們同在,那麼,在這個追尋的盡頭,就一定是幸福無涯的永生。 常年期第十三主日 回應主召義無反顧,追隨耶穌奉獻一生 讀經一:(列上19:16,19-21):厄里叟被召 讀經二:(迦5:1,13-18):應順從聖神而行事 福 音:(路9:51-62):應無牽掛地跟隨主 中國文化:年年難過年年過,處處無家處處家。亦余心之所善兮,唯九死其猶未悔。不遭人忌是庸才。墨子服役者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旋踵,化之所致也。讀聖賢書,所學何事。立地以上承天,承天道以隆人。 有一個人對耶穌說:「你無論往哪裡去,我都要跟隨你。」耶穌對他說:「狐狸有穴,天空的飛鳥有巢,可是人子連棲身枕頭的地方都沒有……任憑死人去埋葬他們的死人吧!你要去傳揚天主的國……手扶著犁而往後看的,不適合進天主的國。」(路9:58-62) 古往今來,都有不少人要追隨耶穌,但耶穌卻毫不含糊的告訴他們,和他在一起究竟是什麼一回事,要承擔的又是什麼樣的後果。 上面的經文,還告訴我們,做耶穌的門徒該有什麼特質。 第一、耶穌的門徒必須吃得苦、「捱得」、忍得,可以忍受連枕頭之地都沒有的、貧無立錐的艱苦生活條件,可以經得起「年年難過年年過,處處無家處處家」的長期考驗。 第二、耶穌的門徒必須以天國為優先,而且是絕對的優先,並且要懂得如何在適當的時候,把其他的所有東西都暫擱一旁:「任憑死人去埋葬他們的死人吧!」即是要讓屬世的人,去做他們屬世的事。本來,我們都是「在世」的,而且也深愛著這個世界,因為基督徒絕對不應逃避這個世界,和我們在這世界中所應承擔的義務。但我們卻是「在世而不屬於世」,因為我們負有更重要的任務。 第三、耶穌的門徒必須義無反顧的追隨耶穌,無怨、無悔的和耶穌一起生活,一生堅持和耶穌一起並肩作戰、共同奮鬥,並具有屈原那種「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的堅貞和至死不渝之心。 這是一段十分「硬磞磞」的經文,嚴肅、認真、絕對,沒有妥協的餘地,聽起來有點無情和不可理喻,因為說這話的,同樣是一個十分強硬的耶穌!他不要求門徒做到九十九分,他要求的是一百分! 其實,耶穌本來也是一個十分多樣化的人,他有硬的一面,也有軟的一面。 一方面,耶穌確是良善心謙的,對人充滿了同情和諒解。他輕撫兒童的頭,赦免罪婦的罪,顯增餅的奇跡去讓群眾吃飽;他為朋友的死而哭泣,也為民族的苦難而流淚;他的臨別贈言更是充滿了期盼、溫馨、愛意與柔情。在那個溫情洋溢的晚餐廳中,他連自己的心、身體和寶血都留下來,作人們的食糧了。中國文化所推崇的溫柔敦厚等美德,耶穌樣樣都有。 但在另一方面,耶穌也是一個革命家,一個挑戰傳統惡習的人,他甚至說過:「我帶來的不是和平,而是刀劍。」(瑪10:34)西默盎就認定耶穌要「使以色列中許多人跌倒和復起,並成為反對的記號。」(路2:34) 在中國人的通俗智慧中,老早就有「不遭人忌是庸才」的感慨,而耶肋米亞先知的蒙召,也是要「執行拔除、破壞、毀滅、推翻、建設和栽培的任務」(耶1:10)。這大概也是所有有理想的人或先知們的任務和使命吧? 人間從來不會只有天天笑語盈盈的友愛共融,理想的團體也不會是只有一團和氣的!耶穌來到世上,不只是要建立一個友愛共融的教會,他更是要找尋一群和他志同道合的人,去為天國的理想而作艱苦的、長期的奮鬥! 中國春秋戰國時代的墨子,就曾經為了兼愛、和平、非攻的理想,而建立了一個墨者團體。這個團體內的所有人,都有耶穌所要求的那種剛強、堅忍、有耐力的性格。所以在墨子的這個團體中,就有許多連死都不怕的人,即所謂「墨子服役者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旋踵,化之所致也。」 化之所致,即教化的結果,就是中國古人所謂:「讀聖賢書,所學何事」的覺醒。文化本來就是一種力量。聖賢書教導我們要為聖為賢,要活得崇高而偉大,要「立地以上承天,承天道以隆人」。這一切,本身就有非凡的吸引力。 跟隨耶穌本身也有非凡的吸引力。在耶穌內,我們完成自我、成聖成賢;在耶穌內,我們活得快樂,活出一種充滿天上神恩和平安的快樂;在耶穌內,我們可以把福音傳遍天涯海角,使天國臨現人間。 這樣,我們又哪會為自己選擇了耶穌而反悔,又何須頻頻回頭,去留戀我們曾經棄之如敝屣的污濁之物呢? 常年期第十四主日 天主需要我們,福音不靠勢力 讀經一:(依66:10-14):天主要賜耶路撒冷和平與安慰 讀經二:(迦6:14-18):要成為新造的人 福 音:(路10:1-12,17-20):派遣七十二門徒傳教 中國文化: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那時,主選出了另外的七十二人,派遣他們兩個兩個在他之前,先往他將要到的各城各地去。耶穌對他們說:「莊稼多,工人少,所以你們應當求莊稼的主人,派遣工人來收他的莊稼。你們去吧!我派遣你們去,如同派遣羔羊到狼群中。你們不要帶錢包,不要帶行囊,也不要帶鞋……要對他們說:天主的國已經臨近你們了。」(路10:1-4,9) 「天國」已經臨近,天主已經決定要重整歷史,恢復上主創世時世界原有的秩序。 我們的天主不是一個高高在上,等待人們去膜拜的神。我們的天主關心人類,他親自進入了人類的歷史,分享和參與了我們的一切。 但他不會直接管理世界。他透過父母使子女明白什麼叫愛,他透過老師去教導學生如何做人,他透過大自然去讓人看到他的美善,他透過時代的徵兆,去告訴我們他的聖意、他的計劃,和他要我們如何成為世界的光、鹽和酵 天主需要我們去和他合作,以執行他的救世計劃。為了傳揚福音,他更需要我們。 所以他找了十二位宗徒,又另外選出了七十二人,「派遣他們兩個兩個在他之前,先往他將要到的各城各地去」,為他的親身來臨作好準備。 這十二人和七十二人,都是上主所召選的人,是一群和基督志同道合的人。他們被基督的說話吸引,受基督的人格感召,因上主的聖寵而感動;他們就好像保祿一樣「身上帶有耶穌的烙印」(迦6:17)。 當基督離開世界以後,他們就是基督在世的「口」,用來宣講的;是基督在世的「手」,用來祝福的;是基督在世的「身體」,因為他們已穿上了基督。保祿甚至說:「如今我在為你們受苦,反覺高興,因為這樣我可在我的肉身上,為基督的身體??教會,補充基督的苦難所欠缺的。」(哥1:24) 基督在世時需要助手,基督今日也需要助手,尤其當「莊稼多,工人少」的時候,基督更需要有更多人去回應他的召喚,收割上主的莊稼。 但這些蒙召的人,這些基督的助手們,他們要具備什麼條件呢?他們需要有什麼裝備呢? 「不要帶錢包,不要帶行囊,也不要帶鞋」,這是耶穌的吩咐。瑪竇福音說得更徹底:「你們不要在腰帶裡備下金、銀、銅錢;路上不要帶口袋,也不要帶兩件內衣,也不要穿鞋,也不要帶棍杖。」(瑪10:9-10) 我們可能聽過這句俗語:「金錢不是萬能,但沒有金錢,就萬萬不能。」這句俗語有點誇張,但耶穌的話也同樣有點誇張,因為他要用誇張的語氣,才能使我們明白:傳福音不必靠金、銀、銅錢,或其他類似的任何勢力,尤其是世俗的權勢。因為福音本身就有力量。 傳福音者也不必帶行囊、內衣、棍杖,或其他類似裝備。因為傳福音者大可輕裝上路,「用真理作帶,穿上正義作甲,以和平的福音作鞋,拿起信德作盾牌,戴上救恩當盔,拿著聖神作利劍。」(參考弗6:13-17) 孔子在亂世中傳道,他的信念來自上天的蔭庇,也是來自他對上天給他某種使命的意識,因此,他認為如果「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即是說,如果老天爺要讓中國的文明喪盡,他這個仍然在生的「後死者」就不會接觸到這個文明了,由此可知,老天爺是不願這個文明喪盡的;而如果老天爺不欲中國的文明喪盡,匡人或其他任何想迫害孔子的人,又怎能奈何得了孔子、阻擋得了孔子呢? 修會會士發神貧、貞潔、服從三願,一切神職人員也要具備相同的精神,無非也是為了使自己不被任何人和物所佔有,也不佔有任何人和物,以能瀟灑地與造物者遊,瀟遙地活在天地之間,為福音作最真誠、最全面而徹底的見證。 但這些人都需要有孔子的意識,醒覺到自己的生命,就是上主的恩賜;自己的力量,必須要為上主所用;自己看到的「時代訊號」,就是上主的話;自己對人、對世界、對教會的認識和擔憂,已經是上主的召叫。上主需要我們! 常年期第十五主日 四海皆兄弟,萬眾共一心 讀經一:(申30:10-14):誡命就在人心裡 讀經二:(哥1:15-20):藉基督人可達致圓滿 福 音:(路10:25-37):善心的撒瑪黎雅人 中國文化:荀巨伯捨命全交;胡人軍官說:「我輩無義之人,而入有義之國。」 那人對耶穌說:「誰是我的近人呢?」耶穌答說:「有一個人從耶路撒冷下來,到耶里哥去,遇到了強盜;他們剝去他的衣服,把他打得半死,丟下他就走了……有一個司祭……一個肋未人……一個撒瑪黎雅人……你認為這三個人中,誰做了那個遇到強盜者的近人呢?」他答說:「是憐憫他的那個人。」耶穌就對他說:「你也照樣去做吧!」(路10:29-37) 這是聖經中一個很出名的故事。有一個法學士問耶穌:「師傅,我該做什麼,才能得永生呢?」他這樣問,明顯只是為了試探耶穌,因為這個法學士從自己的傳統中,老早已經獲得了他以為是絕對正確的答案:即凡嚴守梅瑟法律的人,都將復活而得永生。 但耶穌反問他:「法律上怎麼說?我的意思不是請你告訴我,一般人如何說,而是請你深入的反省一下,天主所頒佈的法律,它本身記載了什麼?」法學士不敢怠慢,把自己從法律上學來的東西,據實回答:「你要全心、全靈、全力、全意愛上主你的天主,並且要愛近人如愛自己。」(路10:27)這是一種全面而絕對的愛,對象包括天主,也包括人。 其實,我們和那位法學士都同樣相信愛主、愛人的意義和價值。但如果我們在「愛人」這方面,再深入一點去問一個所謂「六何」的問題,即何人?何事?何地?何時?如何?為何?我們就覺得問題並不簡單了。至少,我們要弄清楚:誰愛?愛誰?如何愛?「我」願意去愛嗎?「我」願意為愛而付出代價嗎? 所以法學士才有第二問:「究竟誰是我的近人呢?」這就引出了耶穌所講最出名的其中一個比喻——慈善的撒瑪黎雅人比喻。 比喻是這樣的:有一個人受了傷,躺在路旁,亟需別人的救助。有兩個他同族的人,其中一位還是司祭,他們都只是在他的身旁經過,沒有救他。後來有一位和他不同國家、種族和信仰的人,即一個被猶太人視為「外邦人」的撒瑪黎雅人,一個與他無親無故的陌生人,卻主動伸出援手。這個陌生的外邦人的愛相當周到,他不單對他動了憐憫的心,還很徹底的幫他解決問題。 首先,他幫他渡過目前的困境,在他的傷處倒上油和酒,而且包紮好。然後,他帶他到一個安全的客棧,悉心照顧他。最後,他還諄諄的吩咐店主,要給他好好的照料,所有的花費,他都會全部承擔和支付。 我想起了《世說新語》中一個「捨命全交」的故事。 荀巨伯到遠方探朋友,剛好遇到「胡賊」來攻城(這裡的「胡賊」大概即等於聖經中的「外邦人」)。朋友們都勸巨伯趕快逃跑。巨伯說:「為了貪生而敗壞做朋友的義氣,這是我荀巨伯會作的事嗎?」他於是留下來照顧朋友。胡賊入城見到荀巨伯,就對他說:「全城的人都逃光了,你們兩人好大的膽子,竟敢獨自留下!」巨伯說:「朋友病重,我不忍心捨他而去,寧願犧牲自己,來換他活命。」胡賊就很感嘆地說出下面的名言:「我輩無義之人,而入有義之國。」於是撤軍離去,全城得以保全。 「胡賊」本來被所謂「禮義之邦」的中原人視為野蠻人,既不文明,又沒有文化。現在,這些「野蠻人」竟然可以承認自己的缺點,並懂得欣賞對頭人的優點!這就有點像耶穌所說的,不信天主的「外邦人」,竟然比信天主的「選民」更有信仰的意味。 民族感是好的,但自以為是、自我中心的排他性民族感,卻非天主的聖意。所以耶穌經常提醒他的同胞:天主愛一切人,連猶太人所不喜歡的外邦人,也有可能得到天主的祝福,他們甚至可能比天主的選民有更大的信德和愛德。 這個比喻除了教我們如何去愛「近人」外,也應使我們意識到「誰是我們的近人」,因為愛可以打破一切人間的阻隔,把一切人看作近人,使所有人變成近人。 所以,近人並不單是指在我們身旁的人,也不限於我們的家人或朋友。我們主動接觸誰,誰就是我們的「近人」,他們可以遠在千里之外。其實,只要我們肯張開雙手,敞開胸懷,天下的人,都是我們的「近人」。 常年期第十六主日 以工作熱誠靈修,以靈修精神工作 讀經一:(創18:1-10):亞巴郎接待了天主 讀經二:(哥1:24-28):宗徒所宣講的道即基督 福 音:(路10:38-42):瑪爾大和瑪利亞 中國文化: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偷得浮生半日閒。行也布袋,坐也布袋;放下布袋,多少自在。三伏閉門披一衲,兼無松竹蔭房廊;安禪不必靠山水,滅卻心頭火亦涼。 耶穌進了一個村莊。有一個名叫瑪爾大的女人,把耶穌接到家中。她有一個妹妹名叫瑪利亞,坐在主的腳前聽他講道。瑪爾大因為要做的事情很多,而心緒煩亂……耶穌對她說:「瑪爾大,瑪爾大!你為了許多事操心忙碌,其實需要的只有一樣。瑪利亞選擇了那最好的一份。」(路10:38-42) 這是一段我們耳熟能詳的經文,有些人用這段經文去說明,精神優於物質,祈禱優於工作,靈修優於從事「俗世」的事務等。 其實,生命本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也好像人有兩條腿,鳥有兩張翅膀,因此並不存在優劣、輕重、偏廢等問題。聖經上有些講法,例如「施比受更有福」;「人生活不單靠餅,也靠天主的聖言」等,其用意原來都不是為了在兩者間作出比較,而在於突顯那被人忽略了的一部分,從而加以徹底地把它矯正過來。 例如:在一個功利的、貪婪的和講求霸佔的社會中,我們已經不知道什麼叫做分享和施與,所以才要突出「施」的重要;在一個只看到肉身需要的處境中,人已經忘記了天主和一切屬靈的事物,所以才要強調「天主的話」比食物更重要。其實施和受都是有福的,永遠施而不受,並不能使人快樂;我們固然需要天主的話,難道就不需要食物嗎? 今天聖經中瑪爾大的問題並不是指工作的本身,而是指她在工作時的態度出現了問題。她雖然埋首工作,卻不懂得享受工作,所以她的工作才使她「心緒煩亂」。換上了孔子,他就可以在一生的工作和奮鬥中,做到「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 教宗若望保祿二世在他的《工作通諭》中,曾經在第五章裡提出了「工作靈修」的重點,他認為「教會應發展工作靈修,好能協助人透過工作更加接近天主,參與他的救世計劃,履行基督的司祭、先知和王者的使命,加深與基督的友誼關係。」(工作通諭24) 瑪爾大當時的問題不是工作,而是不懂得如何工作,不懂得欣賞和享受工作,亦未能在工作中實踐「靈修」。 人生有如一首交響曲,有大聲、細聲;有快板、慢板、行板。這一切加起來,才能構成一首多采多姿、抑揚頓錯、扣人心絃的交響曲。 我們的生命也有肉身和靈魂、物質和精神這雙重要素,有工作和祈禱的不同活動,有個人獨處和與人共融的時刻等等。我們雖然要對生命十分認真,但有時也要懂得如何去「偷得浮生半日閒」。我們要拿得起,也要放得下,好像有關布袋和尚那首詩:「行也布袋,坐也布袋;放下布袋,多少自在。」我們有勞碌的生命,也有自在的生命,這一切加起來,才能構成一個耶穌所說的「更豐盛的生命」。 問題是:我們如何才能做得到呢?如何才能使這一切和諧地並存於我們的生命中呢? 畫龍點睛的成語告訴我們,整條龍如果缺少了眼睛,便了無生氣;一有了眼睛,就能騰飛了。龍的身體不能沒有眼睛;龍的眼睛也不能沒有龍的身體。 如果瑪爾大多和耶穌接觸,多一點獲得耶穌的精神,能用耶穌的眼睛看世情,以耶穌的心愛世物,她就可以有一個更豐盛的人生,可以在生命的各種辛勞中甘之如飴,那又怎麼會抱怨妹妹不來幫忙呢? 杜牧的兒子杜荀鶴寫過一首詩:「三伏閉門披一衲,兼無松竹蔭房廊;安禪不必靠山水,滅卻心頭火亦涼。」在三伏時節的大熱天裡,房子上面又無松竹的遮蔭,正是悶熱難當的時候,又如何可以靜心參禪呢?不過,假如我們能把心頭的雜念摒除,完全放鬆自己,進入空無的境界,那就即使是身處火熱之中,亦能爽心如意了。 「滅卻心頭火亦涼」,火亦涼,這是一句多麼發人深省的話。假如瑪爾大能做到這點,她又何致於「心緒煩亂」、操心忙碌、遑遑不可終日地,連侍奉耶穌、為耶穌做多一點點的工作,也感到深受委屈呢? 常年期第十七主日 頑強的信賴,不斷的懇求 讀經一:(創18:20-21,23-32):亞巴郎為索多瑪求情 讀經二:(哥2:12-14):洗禮中與基督一同埋葬一同復活 福 音:(路11:1-13):應當怎樣祈禱 中國文化:鏡與人俱去,鏡歸人不歸;無復姮娥影,空留明月輝。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我告訴你們:你們求,就必給你們;你們找,就必找到;你們敲門,就必給你們開門。因為凡求的,就必得到;尋找的,就必找到;敲門的,就一定給他開門……你們雖然不好,尚且知道拿好東西給自己的兒女,何況在天之父,豈不更會將聖神賜給那些求他的人嗎?(路11:9-13) 耶穌用了六句不同的話,六種不同的講法,重重複複的向我們說出一個重要的事實:我們的祈禱是有效的,天主樂於俯聽我們的祈禱。 信仰告訴我們,如果我們有移山的信德(谷11:23),如果我們因基督的名字而祈求(若14:13),我們的祈禱是一定有功效、有結果的;天主一定會答應我們的祈禱、滿全我們的願望。 如果我們得不到所求,可能有兩個原因:第一、是我們「求的不當」(雅4:2-3);第二、是我們所求的對我們無益,甚至對我們有害,好像小孩子向父母求一柄利刀或一些危險的玩具,父母又怎會給他? 但無論如何,天主一定會將最好的恩典、最適合我們的恩典,賞賜給我們。 所以基督徒的祈禱一定要像耶穌一樣,以承行天主的旨意為依歸,他在山園祈禱時就說:「不要隨我的意願,惟照你的意願成就罷!」(路22:42),這也是聖母瑪利亞的祈禱:「看!上主的婢女,願照你的話成就於我罷!」(路1:38) 對於恆心祈禱的人,結果就像經上那位半夜求餅的人一樣,一定會獲得所求的一切,因為「那人即使不是為了他是朋友,也會因為他厚著臉皮一直請求,而起來把他所需要的一切拿給他。」(路11:8) 恆心祈禱是我們愛上主的表現,是對天主諾言的堅信,和對上主不可動搖的信賴的一種行動。 在充滿愛的家庭中,子女對父母一定有最強的、無條件的信賴;在真誠的友誼中,朋友一定會堅信對方的承諾。而在這些信賴和信任的背後,人們還會相信在冥冥中,有上主的照顧、祝福和支持。 耶穌在面對自己的苦難時,雖然看不到前景,但在極度痛苦中,仍然表現出對天父有頑強的信賴。聖婦莫尼加雖然看不到她的兒子奧斯定何時會回頭,還是不斷的為他祈禱,堅信上主自有助他改過之日。 我們有沒有為一件事、為一個人、為一個理想、為我們所關懷的世界,而不斷的祈禱、天天的祈禱、熱切的祈禱、一生的祈禱呢?我們有沒有真的以不可動搖的信心,去懇切的祈求那「有求必應」的上主,把一切都交託在他的手中呢? 中國有個「破鏡重圓」的故事,說的也是人對未來的希望和執著,當中包含了對上天安排的堅決信賴。 話說南朝時的徐德言在戰亂中,知道自己美麗的妻子樂昌公主一定會被人俘虜,於是預先把一面鏡子敲成兩半,各執一半,期望以後可以藉鏡子的復合而重聚。戰後,徐德言拿著自己的那半面破鏡到市場去,果然看到有人正在賣破鏡,他於是拿出自己那半面破鏡,和那人的破鏡合起來,剛好是天衣無縫。他於是在鏡上題了一首詩:「鏡與人俱去,鏡歸人不歸;無復姮娥影,空留明月輝。」樂昌公主見到這面重圓的鏡子,終於和徐德言相認和復合了。 對生命的無限執著,對理想的堅定追求,對未來充滿信心,再加上對照顧一切的上主的頑強信賴,堅信他所許必踐,因而不斷向他傾訴、懇求和耐心的等待,這就是今日耶穌所說祈禱的深意。 我有一位朋友,他有一個很好的習慣,就是每當遇到問題時,他會故意不去想這問題,而是首先放下一切,先去朝拜聖體、祈禱,然後才去思考如何解決問題。他的理由是:他不要自己單獨去面對問題,他選擇了要和天主一起去面對! 也曾聽說過,有一些以團隊形式出現的培育小組,每當其中一個組員去作培育的工作,例如演講,或作工作坊時,例必有另一組員在朝拜聖體,為那位正在工作中的組員祈禱。我們可以不斷的努力,但畢竟感化人、感動人的卻是天主。這真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的最好註腳。 常年期第十八主日 死生本無常、錢財如糞土 讀經一:(訓1:2;2:21-23):萬事皆虛 讀經二:(哥3:1-5,9-11):應追求天上的事 福 音:(路12:13-21):戒貪世物 中國文化:千里捎書只為牆,讓他三尺又何妨?長城萬里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今何在,荒塚一堆草沒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錢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金也空、銀也空,死後何曾在手中。權也空、名也空,轉眼荒郊土一封。 你們要謹慎,遠離一切貪婪;因為人的生命並不在於他擁有豐厚的財產。……天主對富翁說:「糊塗的人啊!今天晚上,我就要索回你的靈魂,你所儲備的一切,將會留給誰呢?」那些只為自己積蓄財產,而不在天主面前致富的人,也是這樣。(路12:15-21) 今天聖經的故事很奇突:忽然有一個人來到耶穌跟前,要求耶穌為他分家產! 我們可以說很多話、作很多事、傳遞很多我們自以為是很清楚的訊息,但其他人所聽到的,可能都不一樣。他們所明白和吸收到的,與我們所願意傳達的,有時會大不一樣。人尤其會從最實際的角度,從對自己最有利的角度去聆聽、去領會。 有一個人在聽耶穌講道時,感到耶穌的話十分吸引,耶穌的人品和氣質,也很令他折服和感動。他在想,這真是一個可以信靠的、有智慧的人,公正、無私、明察秋毫。這個人已經忘了耶穌講的是什麼,他只是在想:耶穌也許可以幫助他解決他的一個私人問題--幫忙他分家產。所以他大聲向耶穌說:「師傅,請吩咐我的兄弟和我分家吧!」(路12:13) 很可能,這個人受到兄弟的欺負,有無路訴,所以要求耶穌為他主持公道。 耶穌沒有捲入他的家庭糾紛,卻給他指出了解決家庭糾紛的辦法;正如耶穌也沒有捲入政治的旋渦,卻指出了應該用什麼精神去面對政治的挑戰。 他教導這個人,在處理家產時要記住一個原則:「遠離一切貪婪」,並要知道,「人的生命並不在於擁有豐厚的財產」。 提到爭家產,我想起中國某地方有個爭土地的故事。原來有兩個相鄰的家庭,為建屋而互相爭奪一牆之寬約三尺的地方。其中一家有人在朝上做到吏部尚書的大官,他們就寫信給這個大官,請他向鄰居施加壓力。怎知這個吏部尚書卻給家人回了一信:「千里捎書只為牆,讓他三尺又何妨?長城萬里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意思是希望家人不要為區區三尺之地,而與鄰人鬧至不和,因為即使是爭勝了,也是沒用的;當年威風八面的秦始皇,今天又怎樣呢?家人果然照他的吩咐做了,讓了三尺之地給鄰人;鄰人受到感動,也讓出了三尺。這六尺之寬的地方,就建成了一條巷,後人稱為「仁義巷」。 其實,在「不爭」的背後,還有更深刻的哲理,就是即使爭到了,也沒有用。 今天福音上的那位富翁,以為擁有大量的財產,就可以高枕無憂了。他很高興、很陶醉地對自己說:「我的靈魂啊!你擁有大量財物,足夠多年享用了,你吃喝玩樂,享受人生吧!」(路12:19)天主卻向他說:「糊塗人啊!今天晚上,我就要收回你的靈魂,你所儲備的一切,將會留給誰呢?」靈魂喪失了,生命毀滅了,精神頹廢了,理想幻滅了,年華老去了,我們即使能得到了全世界,又有什麼用處呢? 所有人都是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絕對沒有人可以例外。我們兩手空空的來到這個世上,繞了一個圈,又要兩手空空的離開這個世界。 曹雪芹在《紅樓夢》中有一首「好了歌」說:「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今何在,荒塚一堆草沒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錢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明朝有一首「萬空歌」也同樣說:「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金也空、銀也空,死後何曾在手中。權也空、名也空,轉眼荒郊土一封。」 耶穌的結論是:「那些只為自己積蓄財產,而不在天主面前致富的人,也是這樣。」最後只得一場空。 所以最聰明的辦法,是「在天主前積蓄永恆的財產」:為社會留下一些功業,為別人留下一些愛德,為家庭留下一些福蔭,為子孫多積一些陰德,為自己留下一些值得回味的記憶,在世上留下一些值得自豪的事。其他都不必太過執著。 常年期第十九主日 清醒面對死亡,精明管理世物 讀經一:(智18:6-9):以民堅信得救 讀經二:(希11:1-2,8-19):信德指引人渴望天上的家鄉 福 音:(路12:32-48):真正的寶藏,醒寤的勸言 中國文化:天詔須來,咸返其本;靈魂歸去,長依厥親。 小小的羊群,你們不要害怕!因為你們的父樂意把天國賜給你們。該變賣你們所有的去賙濟窮人,為自己預備永不損壞的錢囊,在天上積蓄用不盡的寶藏;在那裡,沒有賊偷,沒有蟲蛀。你們要束上腰,點著燈,好像僕人等候主人由婚宴回來,主人一敲門,就立刻給他開門。主人進來,看見那些僕人還醒著,他們真有福了。究竟誰是那忠信而精明的管家呢?主人來到時,看見他這樣行事,那僕人真有福了。(路12:32-43節錄) 今天的福音說了兩次「真有福了」。但誰才是真有福的呢?是那些懂得「投資」、在天上積蓄寶藏,生活清醒、辦事精明的人,他們才是真有福的。 生活清醒,就是一生保持高度的警覺,直到主召回我們的時刻;辦事精明,就是做好一切事情,盡忠職守,謹小慎微,做個好管家。 在農業社會中,人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晚上都把腰帶解開而把燈點亮。第二天,他們起床,束起腰,準備去田間工作,才把燈關上。 束腰是白天的警醒,點燈是黑夜的警醒。束腰、點燈,就是指一個人在白天或黑夜,都同樣保持高度的警醒。 警醒,因為要等待,等待主人的到來,即等待死亡時天主對我們的召叫。 有一個墳場,門口有一副這樣的對聯: 天詔須來,咸返其本;靈魂歸去,長依厥親。 但「天詔」何時來呢?我們不知道。我們不知道主人什麼時候要來,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從人間把我們召回到他身邊。他隨時都可能來。我們做僕人的,必須在主人來時仍然醒著。「無論他深夜回來或黎明前回來,如果看見他們仍然醒著,那些僕人真有福了……你們也應當準備好,因為在你們想不到的時候,人子就來了。」(路12:38-40) 在今天的福音中,似乎很強調這個「想不到」的因素,所以耶穌後來又再重複的說:「如果那個僕人心裡想:『我的主人不會很快回來』,便動手毆打男女僕人,只顧吃喝酗酒。在他料想不到的日子,也不知道的時刻,主人就回來了。」(路12:45-46) 我自九八年起,便每個月都往中國大陸,為那裡的教會作點事。我每次坐長途汽車,都會看到車禍;真不知哪一次的禍事會臨到我身上。因此我每次去大陸,都想這可能是最後一次,所以,我也要每次都準備好,不讓我在遇到意外時,留下一些應完成而未完成的事。 傳說有一天,年輕的聖類斯在打球時,有人給他開玩笑:「類斯,假如天主今天晚上就要收回你的靈魂,你現在要做什麼呢?」「我要繼續打球!」類斯平靜地說。 是的,要繼續打球!因為我們應該在天主內完成所有應該做的事,無論是吃飯、睡覺、祈禱、工作、遊戲,無論是家庭的瑣事,或者是社會的責任,都要在天主內完成。這一切都是準備我們去見天主的工作。 作為一個好管家,我們就要做好每一件事、吃好每一口飯、唸好每一句經、睡好每一個覺,而且要專注、投入、用心、付出感情,還要快快樂樂的去作。這樣,我們就可以隨時而無憾地去見天主。 有人說,人生好像是走在一條單行道上,這條路的盡頭就是死亡。我們愈老,身體就愈衰退;我們正在面對著生命的、尤其是肉身的「解體」!但我們除肉身之外,還有一個更寶貴的靈魂!這個靈魂不是肉體所能完全規範的。即使到了生命的盡頭,我們的肉體已經油盡燈枯了,但我們的心靈仍然可以十分清醒,並能以平靜、欣悅、無愧的心,去接受天主的安排。這就是「善終」。 人生的盡頭,也應是生命的頂峰。這時我們特別需要天主與我們同在。病人傅油聖事,就是基督陪我們走過人生最後一程的時刻。只要我們一生清醒地走過,忠信地作過好管家,我們將會在生命的盡頭,看到和進入那永恆的光明、真福之境。 那時,我們還會帶著我們一生的「投資」,去向天主交代。在那個天主的國裡,我們將獲得的是「永不損壞的錢囊,用之不盡的寶藏」,而且,在那裡我們的寶藏十分安全,「沒有賊偷、沒有蟲蛀」。 常年期第二十主日 愛火如焚拯萬世,忍對分裂創共融 讀經一:(耶38:4-6,8-10):耶肋米亞先知被迫害 讀經二:(希12:1-4):應依靠基督對抗罪惡 福 音:(路12:49-53):耶穌是人反對的對象 中國文化: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得。 十年以來,父母不得以為子,妻孥不得以為夫,手足不得以為兄弟,交遊不得以為朋友。 我來是要把火投在世上,我是多麼切望它已經燃燒起來!我有一個應受的洗禮,我是如何焦急等待它的完成!你們以為我來,是為給世上帶來和平嗎?不,我告訴你們:是帶來分裂。 從今以後,一家五口的,將要分裂:三個反對兩個,兩個反對三個。(路12:49-52) 在每一個偉大的人物心中,都有一種「火」,一種深不可測的大慈悲,一分無可遏止的深情,一種無法完全滿足的渴望,一種越燒越旺、永不熄滅的熊熊之火。他或是愛蒼生、愛百姓,或是愛國家、愛民族,或是愛理想、愛事業,或是愛朋友、愛家庭、愛教會、愛信仰。 這種「火」是情和愛的結合,是在大愛之中,包含著深情、濃情和激情的一種精神狀態,是歐陽修所謂「人生自是有情癡」的情,是「天若有情天亦老」的情。 若望一書說「天主是愛」,而他的教會,也是一個愛的教會,一個上愛天主、下愛世人的團體。這是一個充滿愛火與濃情的教會,所以她的創始人--基督,也就更加不能不是一個充滿了愛火與濃情的天主、充滿了愛火與濃情的人。 所以耶穌才說:「我來是要把火投在世上,我是多麼切望它已經燃燒起來!」切望,就是懇切的期望、熱切的盼望,像大旱之望雲霓,像疲乏的遊子盼望著回到溫暖而安全的家,那是多大、多濃、多深的愛和情! 耶穌投下的,是他自己心中的火,要燃燒的,是世人冰冷的心。他要用自己生命的火,加上他點燃在教會心中的火,去燃點起這個無情的世界,驅除世上的一切冰冷,燒盡人間的一切污穢,焚盡世上的一切罪惡、阻隔、冷漠、無動於衷、不思進取,和不冷不熱。 耶穌不單心中有火,他還急著要讓這火燃燒起來:「我是如何焦急,等待它的完成!」他本來早已知道他要完成的是什麼,那就是為人類而自我犧牲。他要在愛的祭壇上,奉獻自己整個的生命,完成一個血的洗禮。這不是一個浪漫的洗禮,他將為此洗禮而驚恐至「汗下如血」(路22:44)。但是他竟渴望著它的到來!這也許亦是文天祥「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得」的那種視死如歸的心境吧? 為了愛,為了心中的那個「火」,人竟然可以用渴望的心情,來迎向一切的逆境和災難! 有一位年輕的媽媽,當她要生第一個孩子時,她選擇了自然生產,而拒絕那種「無痛分娩」,因為她說,如果她經歷了那種人間最大的分娩之苦以後,她會更愛由她生下來的孩子。她本來很怕痛,任何的小小疼痛,都會令她呱呱大叫。但為了孩子,她什麼都願意嚐。這就是「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得」的家庭版。 有了至大的理想,便會有至大的對立;正因為耶穌有至大的愛、至高的理想,所以他才招致了最大的反對和迫害。他的生命本身,最終亦成了一個分裂的記號。這也是西默盎在耶穌獻於主堂時,老早已經預言了的。 但耶穌並沒有真的帶來分裂,分裂並不是他製造出來的,他也不想人間有分裂。他本來是「奇妙的謀士、強力的天主、永恆之父、和平之王」(依9:5),他出生時,天使還為他高聲歡唱:「天主受享光榮於高天,主愛的人在世享平安。」(路2:14) 但分裂卻是任何一個有理想的人,在一個沒有理想的世界裡必然會遭到的命運;而他的行為也必然會帶來分裂的後果。 也有一些時候,追求理想本身,已經足以令人感受到「分裂」之苦。明朝袁崇煥將軍為了守護邊疆,便曾經慨嘆說:「十年以來,父母不得以為子,妻孥不得以為夫,手足不得以為兄弟,交遊不得以為朋友。」為了國家民族,袁崇煥沒有時間孝順父母、沒有時間愛護妻兒,他不得不自嘲是明朝境內的一個「亡命之徒」。這就是理想的代價! 當然,我們也要小心,因為分裂並不一定是由「理想」而來的。我們有時是為了耶穌的緣故而經驗到分裂,有時卻是自己用了耶穌的名字而製造了分裂。 讓我們一起為人類的分裂而懺悔。我們不怕為基督而忍受迫害、分裂之苦,但我們也要小心,不要以基督的名義迫害別人,不要在這個已經四分五裂的世界中,再製造多一些分裂。 常年期第廿一主日 心繫天上真福,力走生命窄門 讀經一:(依66:18-21):外邦人要朝拜天主 讀經二:(希12:5-7,11-13):天主為人的好處而管教他 福 音:(路13:22-30):得救之門 中國文化:死人有知,抑無知也?氣節之士,其死也,所以酬國家文化之恩澤,而無愧於讀聖賢書,所學何事之問。 「主啊,得救的人真的不多嗎?」耶穌對他們說:「你們應該勉力從窄門進去!我告訴你們:將來有許多人想進去,卻不能進去。當戶主起來關上門後,你們將站在外面,敲門說:『主啊,請給我們開門吧!』他將回答你們說:『我不知道你們是從哪裡來的。』那時,你們會說:『我們同你一起吃喝過,你也曾在我們的街頭施教。』他會說:『我告訴你們:我不知道你們是從哪裡來的。』」(路13:23-27) 「得救的人真的不多嗎?」耶穌對這問題的答案,似乎是答非所問,因為這不是一個耶穌願意我們關注的問題。 每一種學問,都有自己範圍內的問題;超出了這個範圍,就是所謂的「錯誤的問題」(a wrong question),即是問錯了問題。我們不能在音樂的範圍內問繪畫的問題,不能在詩歌中問科學的問題。這是很顯淺的道理。 聖經是一本獨一無二、無可歸類的書,它要回答的問題也是獨一無二的。聖經問的只是生命的問題,尤其是跟我的生命和得救直接有關的問題。聖經不是科學書、不是倫理書、不是哲學書,聖經就是聖經,你只能問聖經中獨有的問題,即那些和我們每人有切身關係的生命問題。你不能在聖經中去找科學的、哲學的答案。 聖經是此時、此地,天主向我說的話。它不是理論,不重思辨,也並不抽象。它甚至也不是一部勸世文,雖然它也有很強的勸世意味。 「得救的人多不多?」對聖經來說,這是一個「錯誤的問題」,所以耶穌沒有回答。而且耶穌也知道,即使他回答了,對我們也沒有好處,甚至還有壞處。例如,如果耶穌說「得救的人很多」,就會使我們傾向於生活得放任而隨便;如果耶穌說「得救的很少」,我們就會灰心喪志,甚至消沉、失望。所以耶穌不直接回答這個「得救的人數究竟多不多」的問題。因為這真是一個對我們有害無益的問題! 孔子回答問題的態度和耶穌也有點近似。有一次,有人問孔子:「死人有知,抑無知也?」他們要問的是:死去的人有沒有知覺?孔子說:「如果我告訴你『死人有知覺』,我便怕那些所謂孝子賢孫會『妨生而送死』;如果我告訴你『死人無知覺』,我又怕那些不肖子孫,不去埋葬自己的親人,讓他們暴骨荒山。所以無論我怎麼回答,對你都是有害而無益的。不過,假如你真的想知道死人有沒有知覺,等你死時便可以知道了,何必那麼早便問這個問題呢?」 「死去的人究竟有沒有知覺?」這也是一個有害無益的、不該問的問題,所以孔子也不直接回答。 但得救到底是和我們每個人都有極重要關係的,所以耶穌還是給了一個和我們每個人都有直接關係的答案:「你們應該從窄門進去!」 真正和我們有關係的問題是:我能否得救?我要走什麼路,活一個什麼樣的生活,才能得救?答案很簡單,也很直接:我們每人都可以得救,因為天主創造我們,原是為了讓我們分享他的真福生命,因為「他願意所有人都得救」(弟前2:4)。條件是:「走窄門」。 「窄門」就是天主要我們進的門、要我們走的路。那未必是我們歡喜走的路,所以那是窄門。 大多數人喜歡走「寬門大路」(瑪7:13),但那是導向喪亡之路。習慣活在一個放任、享樂主義社會中的人,浸淫在聲色犬馬逸樂中的人,更希望能毫不費勁地,就能獲得救恩、升天享福。 也有些人不願意走耶穌的窄門,卻自詡曾經和耶穌一起吃過喝過,並以耶穌曾經在他們的街頭施過教為傲,以為這樣就一定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救恩。這種靠攀關係的信仰,也是「寬門大路」的一種。 世上的偉人,走的都是窄門;他們走的,都是大多數人不喜歡走的路。唐君毅在論中國的氣節之士時就說過:「氣節之士,其死也,所以酬國家文化之恩澤,而無愧於讀聖賢書,所學何事之問。」讀了聖賢書,有了學問,就應按學問的理想去生活,即使要為此而死亦不足惜。這也是窄門的一種。 天主原是生命和幸福的泉源,如果我們能走天主要我們走的路,那個「窄門」才是真正的、最光明的康莊大道! 常年期第廿二主日 婚姻顯人神關係,喫虧乃修己真福 讀經一:(訓3:19-21,30-31):應當謙和 讀經二:(希12:18-19,22-24):新約的天主與人親近 福 音:(路14:1,7-14):為人應謙遜 中國文化:殷浩非以長勝人,處長亦勝人。滿招損、謙受益。滿者損之機,虧者盈之漸。損於己則益於彼,外得人情之平,內得我心之安;既平且安,福即在是矣! 你被人邀請赴婚宴時,不要選上座,以免有比你更尊貴的客人也被請來……你被請時,應坐末位,等那請你的主人走來對你說:「朋友,請上座吧!」那時你在同席的人面前才有光彩。因為凡自高自大的,必被貶抑;凡自謙自卑的,必被高舉……你設宴時,要請那貧窮的、殘廢的、瘸腿的、失明的人。這樣,你就有福了,因為他們無力報答你;但當正義的人復活時,你將會得到報答。(路14:7-14節錄) 在耶穌所講的天國比喻中,多次引用婚宴來作例子,這使我們更能明白天主和我們的關係,並非只是一種神與人的、上與下的、崇拜的關係,而也是一種親密的人際關係,一種愛的關係,一個愛的盟約。而這關係、這盟約,是聖經慢慢顯示和揭露出來的。 聖經不是一本可以斷章取義的書,要了解聖經,必須從整本聖經去了解,尤其從福音的光照下去了解。 舉例來說,如果我們單從古經某些章節和段落去看天主,我們很可能會誤以為天主只是一個「家神」(是亞巴郎家的神),或是一個「族神」(是以色列民族的神),或者是一個「戰神」(用來替以色列民打仗的神)。其實,天主絕不是這樣的!事實上,到了先知時代,以色列人已經逐漸醒覺到,天主不再只是他們的天主,他更是所有人的天主,是名副其實的「萬民之神」。 到了耶穌時代,他進一步告訴我們,天主不只是一個高高在上、赫赫威嚴的神,他更是我們的「父」,一個愛我們、關心我們、有慈父心腸的父親。 當耶穌用上了婚宴或甚至婚姻這個意象去描寫天國境界或人神關係的時候,他還要進一步地、更深入地告訴我們:天主是我們的「愛人」,這是一個願意以仁慈、憐愛、恩寵、救恩與我們同在的天主,他親自揀選了我們,使我們能與他相結合!這也是耶穌多次強調過的天國的境界。 在這樣一個天國的、愛的氛圍中,大家本來都應彼此尊敬、禮讓,但有一次當耶穌在一個法利塞人首長的家裡用膳時,卻注意到那些被邀請赴宴的人,都愛爭上座,所以他告誡那些人,提醒他們別爭上座,以免因為有更重要的人物被請來赴宴,而被主人趕到末座去! 然後,耶穌給了他們一個很好的座右銘:「凡自高自大的,必被貶抑;凡自謙自卑的,必被高舉。」 謙虛是基督徒的重要美德之一。基督降生成人,本來就是一個「自空」的過程,一個謙虛的典範。《世說新語》記載了王濛稱讚殷浩的話,也是在肯定謙虛的重要和難得:「殷浩非以長勝人,處長亦勝人。」即是說,殷浩不單有勝過別人的長處,就是在處理自己的長處方面,亦比別人優勝。因為這個殷浩為人十分謙厚,待人十分謙恭;他即使是有過人的長處,但還是不失為一個謙謙的君子。 鄭板橋有一段「喫虧是福」的話,更把這個「滿招損,謙受益」的古訓,描寫得十分精彩。他說:「滿者損之機,虧者盈之漸。損於己則益於彼,外得人情之平,內得我心之安;既平且安,福即在是矣!」 這段話的意思是:太滿溢了,就會開始減損;什麼都沒有時,才有慢慢多起來和變得豐富的可能。如果你吃虧了,就表示有人得益;有人得益,我們又何必太過難受呢?謙虛的人專注於使別人得益、使別人快樂,但同時自己卻又能心安理得,這真是一舉數得的事,那不是一種「福」嗎? 其實,當耶穌進一步叫人宴請那些「貧窮的、殘廢的、瘸腿的、失明的人」的時候,他心中想著的,就是一個天國的境界。在那裡,人人都會為別人設想,大家都只求盡其在我,而不求報答。在那裡,人們不單謙恭、禮讓、時常想到別人,那更是一個充滿了愛與關懷的團體。 如果人和天主的關係,就好像愛人或戀人一般的關係,大家已經互相結合、共融起來,那麼,人與人之間在天主內,也一定會達到最高的共融境界。那裡沒有貧窮、殘廢等的「邊緣人」,因為大家都是活在天國的最核心之中,大家都是暢泳在天主愛的無涯汪洋裡。 常年期第廿三主日 信仰重在抉擇,一切以主為基 讀經一:(智9:13-19):只有聖神能指引人探究天上的事 讀經二:(費9-10,12-17):保祿為奴隸敖乃息摩求情 福 音:(路14:25-33):做耶穌門徒的條件 中國文化:患在鼠:吾之患在鼠,不在乎無雞。捨魚而取熊掌;捨生而取義。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有許多群眾與耶穌同行,耶穌轉身向他們說:「如果誰要跟隨我,他應該愛我超過自己的父親、母親、妻子、兒女、兄弟、姊妹,甚至自己的性命,否則,就不配做我的門徒。不論誰,若不背著自己的十字架,在我後面走,也不配做我的門徒。你們中不論是誰,如果不捨棄他所擁有的一切,就不配做我的門徒。」(路14:25-27,33) 耶穌在說上面這段話之前,曾講了一個宴席的比喻。他說要到城中的大街小巷,去邀請那些貧窮的、殘廢的、瞎眼的人來赴宴;甚至要勉強所有的人來參加宴會。這似乎暗示了不必任何條件和資格,人人都可以參加天國的宴會,人人都可以加入天國的行列。 耶穌為免群眾誤會,便說出了跟隨他的「條件」:第一、要愛耶穌超過自己的父母、妻兒、兄弟姊妹,甚至要超過自己的性命。按照思高的譯本,這「超過」一詞,原本用的是「惱恨」。第二、要背起自己的十字架,跟在耶穌後面。 要注意的是,思高版本中的所謂「惱恨」,並不是指真的「恨」。因為正是同樣的耶穌要我們孝順父母,要我們愛人如己。這是一個充滿悲天憫人之情、充滿對百姓蒼生之愛的天主。他不可能教我們去恨,恨自己的至親骨肉、恨自己! 聖經的言語有自己的特點,它喜歡以「對立」的方式去表達「比較」。例如,把「愛」和「恨」對立起來,是表示「愛」是指愛多一些,「恨」是指愛少一些。所以這段經文的真正意義才被一些譯本譯為:「如果誰要跟隨我,就應該愛我超過愛自己的父母……甚至超過愛自己的性命。」 父母兄弟姊妹都是重要的,愛他們也是天主的誡命;但比起耶穌來,他們都變成了次要。 《郁離子》有一則「患在鼠」的故事,故事說一個人為了滅絕家中的鼠患,找來一隻貓;怎知那貓既能治鼠,也喜歡捉雞吃。兒子心痛於雞的損失,要把貓趕走。但父親不同意,他說:「吾之患在鼠,不在乎無雞。」因為老鼠為患,毀壞了他們的所有生計,使他們整個生活陷入困境,這是大患;而無雞不過只是生活中的小損失罷了。 這就是所謂「抉擇」,包括選擇和放棄,或更好說,我們選擇去放棄。在信仰上我們更稱它做「基本抉擇」。 在生命中我們都有一些最基本、最重要的東西,即我們生命中的「第一優次」,我們就是以這個作標準,去衡量其他的所有選擇。例如,對一些人來說,金錢或權力可以是第一優次,而對那些「愛靚唔愛命」的人來說,美貌卻是第一優次。 我們確定了生命中的優次以後,便會為了那個更重要的「心頭所愛」,而「選擇」去放棄其它次等重要的東西。放棄這些次等的,就是為了獲得那最優等的;有了最優等的以後,即使我們損失了次等的,我們也不會覺得心煩和心痛。 孟子所謂「捨魚而取熊掌」,或「捨生而取義」,也是這樣的一種抉擇。孟子說:「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今天福音告訴我們,我們在信仰上的第一優次就是耶穌;為了耶穌,我們放棄次等重要的東西,這甚至可以包括我們的父母、妻子、兒女、兄弟姊妹,和我們自己。 不過,為耶穌而捨棄自己的人,正是在最大程度上完成自己。這就是耶穌所說:「誰為我的緣故,喪失了自己的性命,必要獲得性命。」(瑪10:39)而許多「捨棄」父母而追隨聖召的人,事實證明他們也可以是十分孝順的子女。 家父於一九五二年去世,享年四十六歲;家母於二零零零年去世,享年八十七歲。我有兩位妹妹,我是家中唯一的兒子。我於一九五六年,「捨棄」了母親和兩位妹妹(當時家父已去世),進入修院;家母當時完全不能了解。但由於我也有堂兄弟姊妹,相對於我的堂兄弟姊妹對我的伯叔父母的關係而言,家母已能慢慢看出來,我才是最孝順的;也只有我這種「神父兒子」,才能完全屬於她。我始終都是她的好兒子。 我「捨棄」了父母,但我一生都愛著、惦記著父母,為他們獻上我工作、我的祈禱、我的感恩祭。 常年期第廿四主日 生命之恩無盡,天主之愛無窮 讀經一:(出32:7-11,13-14):梅瑟為敗壞的以民求情 讀經二:(弟前1:12-17):保祿是罪人悔改的榜樣 福 音:(路15:1-32):亡羊的比喻,失錢的比喻,蕩子的比喻 中國文化:伯樂憐馬:若出金石聲者,彼見伯樂之知己也。 你們之中誰有一百隻羊,失去了一隻,而不把九十九隻留在曠野,去尋找那失落的一隻,直至找到為止呢?找到了,就高興的把牠放在肩上,回到家裡,請朋友和鄰人來,對他們說:「請你們來與我一同歡樂吧!因為我失去的羊已經找到了。」我告訴你們:因為一個罪人悔改,天上也要同樣為他歡樂,且比為九十九個無須悔改的義人的歡樂更大……我告訴你們:為了一個罪人的悔改,天主的使者也要這樣歡樂……「讓我們吃喝歡樂吧!因為我這個兒子死而復生,失而復得。」他們就歡樂慶祝。(路15:1-32節錄) 這些都是描述天主如何接受、肯定和重視人的比喻。我們每一個人在天主的眼中,都是獨一無二的、重要的、珍貴的,而且是十分珍貴的。 也許有人會質疑,如果那位牧童把九十九隻羊留在曠野,去尋找那迷失了的一隻,他會不會在回來時,發現在那九十九隻羊中,也有一些會走失呢?這絕對是可能的!但比喻中的牧童並沒有這樣想,也沒有這樣擔心。他沒有計算「一」和「九十九」是孰大孰小的問題,他唯一想到的、心心念念惦掛著的,是那隻迷失了的羊,那隻在他的心中無限珍貴的羊。 在天主眼中,所有人都是無價的,都有無限的價值;這價值絕對不能用任何方式去計算或比較。在數學上,任何一個無限大,都等於另一個無限大;一個無限大,也等於九十九個無限大或無數個無限大。在天主的心中也是一樣,一個人的價值和九十九個人的價值並沒有分別。天主以無限的愛去愛所有人,也以無限的愛去愛每一個人。他愛義人,也愛罪人。 這種想法是當時自以為義人的法利塞人所無法了解的。因為他們對信仰有誤解,對人也有偏見。 人有兩類缺點:他可以犯錯誤,也可以有偏見。錯誤和偏見的最大分別在於:犯錯誤的人會知錯能改,而有偏見的人卻是知錯不改的。當有錯誤時,大家可以辯論,你會發現這時真理會愈辯愈明;但當有偏見時,辯論就毫無用途了,因為你會發現,這時的真理是「愈辯愈不明」的! 舉例說,在整個的九零年代和零零年代初期,在香港的「親中派」人士和「民主派」人士之間,他們都會發現幾乎是不可能用客觀而冷靜的理性去分析問題,也沒有能力以理由去說服對方;大陸的地上和地下教會之間,也不大可能會透過分析、分享、討論或辯論而修好。因為這裡存在著「偏見」,越辯越不明的偏見。 親子之間如果出現嚴重的代溝,那也是由於有了偏見,你會見到有些子女極難明白父母的心情,而有些父母也難於明白子女的心思。於是在他們中,體諒、包容、寬恕、了解、設身處地等等人際交往的最基本要素,都不會或不易出現。 耶穌時代的猶太人,對於他們眼中的「罪人」,有的正正就是這種偏見。正因為他們對罪人有偏見,所以他們不願意接觸罪人、任何的罪人。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是,據說當時的法利塞人習慣在公共場所緊緊握住自己的長袍,就是為了害怕接觸到罪人,而使自己蒙上「不潔」! 耶穌的行為剛好相反,他常常接觸罪人,而且做他們的朋友。因為他說;「不是健康的人需要醫生,而是有病的人。我來不是召叫義人,而是召叫罪人。」(瑪9:12-13) 所以今天的福音說:眾稅吏和罪人都來接近耶穌,聽他講道。這便招來了法利塞人和經師們的議論,他們說:「這個人接待罪人,又和他們一起進食。」(路15:2) 於是耶穌給他們一連講了上面的三個比喻:亡羊、失錢、蕩子。三個比喻都強烈地表達了同一的信息:天主愛罪人,特別高興看到罪人悔改。 但天主的愛會不會引起罪人更進一步的犯罪呢?姑息不是可以養奸嗎?寬恕和縱容之間,究竟有什麼分別呢? 《戰國策》有一則「伯樂憐馬」的故事,講述一匹千里馬在老年時被人奴役,伯樂見到心中很覺悲痛,於是下車去愛撫牠,並流下同情之淚。千里馬感動到高聲長鳴,「若出金石聲者,彼見伯樂之知己也。」 如果我們真的經驗和感受到天主對我們的寬恕、同情和大愛,我們怎能不回頭,反而繼續犯罪傷他的聖心呢?天主的愛和寬恕,難道竟然比不上伯樂的憐馬之情嗎? 常年期第廿五主日 學效世俗精明,事奉唯一真主 讀經一:(亞8:4-7):亞毛斯先知指責壓榨窮人的人 讀經二:(弟前2:1-7):天主願意眾人得救 福 音:(路16:1-13):不忠信的管家 中國文化:人寰尚有遺民在,大節難隨九鼎淪。 主人就稱讚這個不義的管家手段高明:因為世俗之子在應付世俗的事務上,的確比光明之子更為精明……在小事上忠信的,在大事上也會忠信;在小事上不義的,在大事上也會不義……沒有一個僕人能事奉兩個主人的:他或是恨這一個而愛那一個,或是忠於這一個而輕視那一個。你們不能同時事奉天主而又事奉金錢。」(路16:8-13節錄) 耶穌今天講這個比喻,很值得我們這些信天主的人、有信仰的人、講求超性與靈性生命的人,作出深刻的、誠實的反省,因為我們真的很難會明白這個比喻的深層意義。 我們自命是信天主、信神的人,我們追求靈性的、超性的生命。但說句真心話,這種信仰影響我們有多深呢? 一個「世俗之子」為了自己的前途、婚姻、事業,為了妻子、丈夫、兒女,他可以懷抱最驚人的毅力,投下最大量的時間,作出最重大的犧牲。而能夠為了信仰、為了天主而作出相同程度的努力、奉獻和犧牲的「光明之子」,卻為數不多。 如果拿神父和牧師作比較,我們也可能會發現,牧師們獲得俗世大學學位的,比例上似乎比神父的略多。無他,因為這些學位為牧師的前途,甚至為他們的生活、家庭、妻子和兒女,都是十分重要的。他們必須用他們的學問甚至學位,去贏取堂區會眾的信任、留任,甚至聘請;而他們薪金的多寡,也會因為他們學位的多寡或有無,而有所不同! 原來世俗之子所面對的,是一種迫切的、「感覺到」的需要,(即英文的所謂felt need),而光明之子呢?我們的需要只是靈性上的、心理上的、理性上的、有點虛無縹緲的;我們並不真的「感覺到」需要信仰,並不像我們在口渴時感覺到需要水一樣。我們很少會因為靈性上的欠缺,而真的感覺到「肉痛」。對不少人來說,缺少了一次彌撒,唸少了一次經,做少了一次愛德工作,根本不會感覺到缺少了什麼。 那個因為不義而被解僱的管家,立刻要面對的,是生活沒有著落的問題,所以他要用盡一切方法,甚至耍出卑鄙的手段,也要去為自己的未來作周詳打算,以解決自己立刻就要面對的燃眉之急。 我們這些「光明之子」、「信仰之子」又怎樣呢?我們面對的神、永生、靈性、理想等等,對我們一些人來說,都是若有若無的東西;它們好像離開我們很遠、很遠似的。我們甚至未曾認真花過多少氣力,去學習有關我們所信的東西,也沒有花過多少時間在聖經、祈禱或聖事中,去經驗我們的天主,去驗證我們的信仰。 有些剛領洗的教友會很熱心,但過不多久就冷淡下來了。這現象甚至也會發生在新升的神父,和新發願的修女身上。這說明我們並未真的捉摸到信仰,並未真實的接觸到天主,對靈性的事物也不感到迫切,所以也就不會緊張和執著。 耶穌要我們學這個「不義的管家」,並不是要學他的不義或他的「蠱惑」,而是學習他解決問題的方法,學習他的精明和創意,學習他怎樣為自己的前途而費盡心力。 其實耶穌認為事奉主人,也應一心一意、用盡方法、盡忠職守,完全以主人為中心,全部以他的意志為依歸。絕不能一腳踏兩船、左右逢迎。 在實踐上,耶穌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可行的辦法,就是從小事著手。他認為:「在小事上忠信的,在大事上也會忠信;在小事上不義的,在大事上也會不義。」 世人為了「事奉」金錢,花盡了他們畢生的時間、才能和精力,我們「事奉」天主,如能有一半世俗之子的熱誠,已經不錯了!但耶穌要求我們的卻是「全心、全靈、全意、全力」的事奉,我們又怎麼可以只做到一半呢? 明末顧炎武一生愛國,明亡後仍然忠於前朝,他常常勉勵自己:「人寰尚有遺民在,大節難隨九鼎淪。」這是說,即使國破家亡了,他還是要做明朝的「遺民」,做人間中最後的一個愛國者;他自己絕不會讓這種忠君愛國的大氣節,隨著國家的破滅而沉淪消失(「九鼎」指國家)。 我們也可以這樣地忠於天主,一生只要敬拜、事奉他嗎?我們的信仰,我們對天主的忠貞,也可以好像顧炎武一樣,雖然經歷了國破家亡的大悲大痛,而仍然能夠不枯萎、不凋謝、不沉淪嗎? 常年期第廿六主日 貧富今生過,禍福來世易 讀經一:(亞6:1,4-7):尋歡作樂者的狂歡必會消失 讀經二:(弟前6:11-16):度聖潔無玷的生活 福 音:(路16:19-31):富翁與拉匝祿的比喻 中國文化: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人禽之辨。何不食肉糜?衙齋臥聽簫簫竹,疑是民間疾苦聲;些少吾曹州縣吏,一枝一葉總關情。 有一個富翁,錦衣華服,天天奢華宴樂。另外有一個乞丐,名叫拉匝祿,滿身瘡痍,躺在富翁門口,指望得到從富翁餐桌上掉下來的碎屑充饑,但是只有狗來舔他的瘡痍。後來,那乞丐死了,天使把他送到亞巴郎的懷裡。那個富翁也死了,被人埋葬了。他在陰間,舉目一望,遠遠看見亞巴郎和他懷中的拉匝祿……亞巴郎說:「孩子,你該記得,你活著時,享盡了福,而拉匝祿卻受盡了苦。現在,他在這裡得到安慰,但你卻得受苦了。」(路16:19-25節錄) 在四部福音中,路加福音似乎刻意突顯耶穌對窮人的關顧。路加的耶穌,清楚聲明自己來到世上的使命,是「向貧窮人傳報喜訊」(4:18);我們習稱的真福「八端」,路加只有四端,並配以「四禍」,來使人明白「四福」的真實而正確的內容。其中的第一端,或第一對的福和禍就是:「你們貧窮的是有福的;你們富有的是有禍的。」(6:20,24)這裡的對比,清晰而強烈,絕不籠統含糊。 這種「禍」與「福」的並排與對比,在這個拉匝祿的比喻中,更是顯露無遺了。 理論上,富貴本來不是罪,貧窮也不一定是善,不一定是福。如果能做到孔子所謂「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那麼富人和窮人都一樣可以活出人性的尊嚴和人的特質;相反地,如果富貴而濫用財富、驕奢淫逸,貧賤而出賣人格,甚至出賣國家、朋友和親人,那才構成孟子所謂「人禽之辨」中,人向禽獸方向的傾斜和墮落。 不過,在具體的處境中,富貴卻很容易使人產生問題,尤其會使人在不知不覺間,出現了只顧自己享受,不顧窮人死活的社會性大問題。 和拉匝祿對比的富翁,就是這種人。他錦衣肉食,只知每天奢華宴樂,享盡人間的一切,但對躺在他家門口的窮人拉匝祿,卻完全不聞不問;他甚至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在自己的家門口,竟然有這麼樣的一個窮人!這就是所謂「缺」的罪。 我們犯罪可以因為在思、言、行為上「犯」了什麼,也可以是因為「沒有」犯什麼,而只是因為缺了一些東西,或不做該做的事。父母疏忽管教孩子,以致孩子變壞了;醫生不持續進修,以致醫死了人;甚至一個神父不好好的準備主日道理,以致「趕走」了許多教友,就是這種「缺」的罪。他們都沒有「犯」了什麼罪,他們只是「缺了」該做的事。 有一位無名詩人這樣說:「世界上有許多人在不幸中死了,而我竟然不知道;然而卻正因為我不知道,所以才有那麼多人死於不幸!」說真的,如果我知道,如果多一些人知道,如果我多作了一點什麼補救的工作,如果我的愛心能使世界溫暖了一點點……,世上又怎會有那麼多人死於不幸呢? 晉惠帝之所以是個昏君,不是因為他殘民自肥,或是因為他做了什麼壞事,而是因為他不管百姓的死活,他簡直就不知道百姓的死活。所以當屬下告訴他天下饑荒、百姓沒飯吃時,他便說出了那個「何不食肉糜?」的天大笑話! 耶穌明白「關心貧窮人」和「成為貧窮人」之間的關係,所以他不單關心窮人,自己更變成窮人。他本身就是個「狐狸有穴,天上的飛鳥有巢,而人子卻沒有枕頭的地方」(路9:58)的貧窮人;他是天地的主宰,他本來擁有整個世界,但卻是一無所有、居無片瓦、貧無立錐。 成了貧窮人,就更易了解貧窮人,也更容易明白貧窮人的處境、思想和心態。 在今日這個貧富懸殊的世代裡,不單人與人之間貧富懸殊,就是國與國之間,洲與洲之間,南半球與北半球之間,也是極端的貧富懸殊。今日三個最有錢的人的財富總和,竟然就等於四十七個最窮的國家的財富總和。多麼令人吃驚!教會若要有效地「向貧窮人傳報喜訊」,是否本身也要成為一個「貧窮的教會」,或「貧窮人的教會」,才能更有效地去為貧窮人請命呢? 鄭板橋有一首詩這樣說:「衙齋臥聽簫簫竹,疑是民間疾苦聲;些少吾曹州縣吏,一枝一葉總關情。」這種對人民疾苦的關切,這種「一枝一葉」都能夠引起我們對人民關懷的敏銳感,大概應該是每一個富人的責任,尤其應該是基督教會的本質吧? 常年期第廿七主日 桃李不贅言,忠僕不邀功 讀經一:(哈1:2-3;2:2-4):要忍耐等待上主的作為 讀經二:(弟後1:6-8,13-14):不要以為主作證為恥 福 音:(路17:5-10):門徒應謙下 中國文化: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處處無家處處家,一生無愧亦無誇;蒼桑歷盡身猶健,白髮原是好年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至人無夢。 宗徒對主說:「請加強我們的信德!」……主對宗徒說:「你們中,誰會對耕田或放羊回來的僕人說:『你快過來,坐下吃飯罷!』而不對他說:『給我準備晚飯,束上腰來伺候我,等我吃完了,你才吃』呢?難道僕人做了主人所吩咐的事,主人需要向他道謝嗎?你們也該這樣,做完了吩咐你們的一切,仍然要說:『我們是無用的僕人,只是做了分內的事。』」(路17:5-10) 為什麼耶穌要我們在盡好本分、在做了該做的事之後,仍然要說自己是「無用之僕」呢?今天的心理學家和教育家,都鼓勵我們要學會肯定自己、完成自己、成為自己,對自己要有充足的自信心。那上面耶穌的話,不是與現代人的這種想法相矛盾嗎?又如果我們相信「天生我才必有用」,那我們又怎麼會是「無用的僕人」呢? 為了幫助我們明白信仰的各個方面,聖經有時用不同的方式、不同的比喻去導引我們,有時更以互相矛盾的說法,好讓我們能比較全面地明白真理的各個層次。 但無論聖經說得多麼清楚,我們還是需要信德;需要在信德的光照下,去默觀我們的信仰,明白上主在我們身上的作為,洞察我們與天主之間的關係。 換句話說,要深入地了解我們的信仰,我們要心、腦並用。用腦,要思考信仰;用心,要接受信仰,並讓信仰的各個方面,包括各種矛盾的元素,都能慢慢滲透我們的整個生命,並在我們的生命中,得到和諧而有機的統一。 今天的福音就讓我們碰到一個這樣的矛盾問題:我們做了該做的事,為什麼還要說自己是個「無用的僕人」呢?為什麼同樣的路加,在第十二章37節裡,卻說主人要賞報那些忠信的僕人呢? 路加的這段經文是這樣說的:當主人由婚筵回來時,如果能見到僕人醒寤著,他們便真有福了,因為「主人要親自束上腰,請他們坐席,自己前來伺候他們。」(路12:37) 即是說,僕人做了好事,做了該做的事以後,主人不單會讚美和欣賞,而且還會加以獎勵和報答! 但怎樣報答呢?這就是關鍵的所在了。 僕人想得到的報答,大概是主人給他一點什麼東西,那是一些物質上的報酬;而主人要給的報答,卻是他自己:他要把自己賞給僕人,他要親自來伺候他們! 有些人把母親親手織的毛衣當寶貝,並戲稱它做「溫暖牌」,所以下面這首詩才能家傳戶曉、傳誦千古:「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但相信今天一定也有不少青年人,他們寧可花大錢去買名牌子的衣服,也不要母親手織的、他們認為是很老土的毛衣!這也許就是上述僕人所要求的賞報,與主人要給的賞報之間的不同之處了。 今天福音也許還要說,做好事的本身,已經是一種賞報,用不著有人吹噓,也不必要有人欣賞,更不需要什麼報答。人人都做該做的事,大家心安理得,沒有必要自吹自擂、自我膨脹:「我們不過是做了該做的事。」 我今年五十七歲,滿頭白髮,感慨韶華老去之際,寫了一首打油詩,頗有上述的心境:「處處無家處處家,一生無愧亦無誇;蒼桑歷盡身猶健,白髮原是好年華。」放下一切是非得失,以平常心去面對人生的一切,我們會快樂得多。 史記有「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一語,相信亦能為上述聖經作點註釋。原來漢朝名將李廣,忠肝義膽,清廉厚道,愛護屬下,早已遠近聞名。所以他死時,無論和他認識與否,都由衷地哀悼他。史記的作者司馬遷就用「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來形容人們對李廣自發的敬愛。就好像桃花李花都為人所喜愛,由於眾人都來欣賞,所以在桃和李的樹下,就自然被人走出路來一樣。 我們做了好事,天主本身已經是我們的賞報,我們良心快樂、平安,也已經是最好的賞報,我們還要求什麼別的賞報呢?做了該做的事,達到莊子所說的「至人無夢」的至樂境界了,為什麼還要說多餘的話呢? 常年期第廿八主日 承天寵眷憶萬世,受人恩惠記千年 讀經一:(列下5:14-17):納阿曼信主 讀經二:(弟後2:8-13):我們與基督同生同為王 福 音:(路17:11-19):治好十個癩病人 中國文化:漢武帝欲殺乳娘。 那十個痳瘋人還在途中,便潔淨了。其中一個看見自己已經痊愈了,就回來大聲讚美天主,並且跪伏在耶穌足前感謝他;這人是個撒瑪黎雅人。耶穌便說:「不是有十個人潔淨了嗎?那九個人在哪裡呢?除了這個外邦人,就沒有任何人回來讚美光榮天主嗎?」(路17:14-18) 今天我們讀到的,是十個癩病人或十個痳瘋人的故事。在那十個被耶穌治好的癩病人中,只有一位立刻回來感謝耶穌;而這個滿懷感恩之心的,卻剛好是一個撒瑪黎雅人,一個被猶太人視為外人的、沒有信德的、不是被天主揀選的,更不是蒙天主特寵的「外邦人」。 按照猶太人的法律,凡是痳瘋病人或癩病人,都要經過一位司祭的檢驗,證明他患有癩病,並被宣稱為「不潔」。這些不潔的人要遠離人群,和社會隔離,連和人談話,亦要保持相當的距離。 同樣,凡認為自己的痳瘋病或癩病已痊愈的,亦必須經過一位司祭的檢驗,證明他已經痊愈,並變成「清潔」。這時他才有資格重新回到社會團體中,過正常的生活。 在這種背景下,那九位沒有回來感謝的,並不一定都是不知恩或不感恩的人。因為他們可能只是急於去被司祭檢驗,以還他們一個清白之軀,好恢復他們在社會中的地位,好讓他們可以快樂地再與他們的家人、親戚、朋友團聚。 這九個人可能實在是太高興了,太高興的人,許多時都不會思想慎密周到。又或者他們是只想到自己,只以自己的利益為優先,其他的就想不起來了。他們或者也會有一個念頭,就是等後來再見到耶穌時,才感謝他。但這樣一拖延,以後就未必能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不久就會忘得一乾二淨了。 那位立刻回來感謝耶穌的撒瑪黎雅人,他的特點不單單只是感恩,也不單單是他懂得感恩,而是他能夠把感恩放在第一位,放在最優先的位置。他認為受到別人的恩典,就要立刻的感謝。他不會把任何恩典,當作是必然的,或者是理所當然的,所以在他的人生觀中,他對任何恩典都要感謝,滿懷感恩心地去感謝。 有些人的人生態度,總是先想到別人,以別人為中心和重心;另有一些人的人生態度,卻總是先想到自己;除了自己,就沒有別人。 有些人即使有了大成就,亦常會想起誰幫助過自己,誰是自己成功的因素,誰把自己引上成功之路;他們常懷感恩之心,多謝別人,也多謝天主。有些人卻在有了一點點小成就的時候,就不斷的趾高氣揚、目空一切,以為自己的一切成就,全部都是自己的功勞,都是自己努力的成果。他們想不起別人,更想不起天主,當然更不會對任何人懷有感恩之心;他們在自己內心的深處,也許還怕別人沾了自己的光呢! 感恩其實是天主教徒的最大特點之一。連我們的敬天大禮都被稱為「感恩祭宴」,保祿宗徒更教人要「常常歡樂、不斷祈禱、事事感謝。」(得前5:16-18)他還鼓勵我們要「為一切事,時時感謝天主父。」(弗5:20) 基督徒的感恩是時時的、事事的,沒有時間的限制,也不管在什麼情況之下,都要為一切的事而感謝。感恩,是刻在基督徒心上的印記,是掛在基督徒口邊的語言,是滲透基督徒整個生命的精神,基督徒生命的原動力。 我們不感恩,有時是因為我們不知道要感恩,有時是因為我們忘記了要感恩,也有時是因為我們關心太多別的事,把感恩之心或感恩的行為擱在一旁、放在一邊。 漢武帝的乳娘犯了罪,武帝想依法處罰她。她求助於當時最有智慧、最富機智與鬼才的東方朔。東方朔告訴她,向皇帝求情是沒有用處的,只建議她在皇帝向她問完話以後,在離開皇帝時不要說任何話,只要頻頻的回頭看著皇帝就好了,這樣做也許會有點用。 乳娘果然依照東方朔的話去做。當她頻頻回顧皇帝時,東方朔就大聲向她說:「你回頭看什麼?皇上哪裡還會記得你餵乳時的恩情呢?」漢武帝聽了,內心好像震了一震,忽然感到十分汗顏,就赦免了乳娘的罪。 我們也能一生一世以感恩之心,去多謝一切人和一切物,及在萬有之內的上主嗎?我們願意承認,我們的一切所是和所有,都是上主和父母、師長、社會的恩澤所致的嗎?我們願意一生銘記別人和上主的恩情,時時感謝嗎? 常年期第廿九主日 誠切祈禱,感動天地 讀經一:(出17:8-13):阿瑪肋克人被擊敗 讀經二:(弟後3:14-4:2):聖言指導生活 福 音:(路18:1-8):不義判官和寡婦的比喻 中國文化:樹欲靜而風不息,子欲養而親不在。 某城有一個法官,不敬畏天主,也不尊重人。有一個寡婦常去求他說:「請你為我主持正義,對付欺凌我的人。」法官總不理會,後來想道:「我雖然不敬畏天主,也不尊重人,但是這個寡婦常來麻煩我,我還是給她伸冤吧,免得她不斷糾纏我。」於是主說:「你們看,這個不義的法官說了什麼!那麼,天主聽到他所召選的人日夜呼求,豈能不更給他們伸冤嗎?他會延遲援助他們嗎?」(路18:2-7) 以上是耶穌所講的一個「關於人應當時常祈禱,不要灰心」的比喻的結論:如果我們時常祈禱、不斷祈禱,天主一定會俯聽我們;誠切的祈禱,一定會蒙天主垂聽。 比喻說有一個法官,他不敬畏神明,亦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內。他有的是權勢和地位,他可以絕對的以自我為中心,而不必向任何人交代。在那個封建的時代裡,這種人會以為自己就是法律、就是公義、就是一切。他恃勢凌人、以權謀私。「權力腐朽;絕對的權力則絕對腐朽」,這句政治學上的名言,可以完全兌現在他身上。 在這個背景下,有一個寡婦去求這位法官替她伸冤。這個法官當然不會受理,也不屑理會,因為這個寡婦沒有討好他的條件,也沒有能力給他物質的報酬,也不可能給他帶來任何其他的利益或好處。 這個寡婦雖然被拒絕,遭遇到冷淡的對待,但她卻一點都不灰心。她天天來,天天求,鍥而不捨,絕不灰心,比電影《秋菊打官司》中那位女主角秋菊,還要堅持和執著。她不斷求這個法官為她主持公道,請他查明真相、辨明是非曲直,使她免受欺凌。這個不敬神的、不看重人的、無法無天的法官,德操儘管欠奉,心腸雖然冰冷、麻木不仁,但在這個女人不斷的死纏爛打之下,覺得不勝其煩,終於還是答應了她,幫她查明真相,替她伸了冤。 耶穌對這個故事的結論十分清楚:一個這樣不仁、不義,毫無愛德、妄顧一切的法官,最終還是答應了那位寡婦誠切的懇求,何況是我們那位慈悲為懷的上主?那位最愛我們的慈父?他又怎麼會連一個不義的法官都比不上,不去給人伸冤、不去援助依靠和祈求他的人呢? 我們今天要問的問題是:為什麼天主許多時候,卻總像是要延遲答應我們的祈禱?為什麼我們的祈求總是沒有「即時的」效應?為什麼我們在懇切的祈禱以後,還老是要等呀等呀的,等到我們好心焦,等到我們好心痛,等到我們快要灰心失望?天主究竟在幹什麼?他究竟還要等什麼? 天主延遲答應我們的其中一個最重要原因是:他要藉此而增加我們信仰生命的濃度和深度,使我們對他更加依賴和信靠,更加珍惜他要賜給我們的恩寵。 任何得來容易的東西,我們有時都會不知道珍惜。我們有時甚至不懂得珍惜我們的家庭、父母、朋友、社會和國家。不少人都會把大自然的恩賜、朋友的善意、工作或求學的機會,都視為是必然的,或當作是理所當然的。許多人得不到的東西,我們擁有了卻居然會視之如敝屣! 我們不太懂得「惜福」,不懂得珍惜我們所擁有的一切,不把它們當作「福分」。我們甚至不懂得珍惜我們現在所擁有的健康,所以我們才有這種說法:「當一個人失去健康時,才會明白健康的可貴。」或者,直到我們的父母逝去時,我們才突然驚覺:「樹欲靜而風不息,子欲養而親不在。」 不斷的祈禱、不斷的懇求,會逐漸提昇我們對天主的盼望和依靠;如果最後獲得了所祈求的一切,我們自然也會倍加珍惜。也許祈求愈久,我們愈會珍惜上主的恩賜。 我們對一件事的珍惜程度,往往是和我們所投入的時間和心血成正比例的;我們投入愈多,就會愈加珍惜。許多人都認為一般父母對子女的愛,其深度和濃度,都遠遠大於子女對父母的愛,無他,因為通常都是父母愛子女較多、付出較多。不少父母對子女都曾經投下了大量的心血,有些父母為子女幾乎耗盡了一切。 天主對我們愛的廣、遠、高、深,是絕對無可置疑的。但我們對天主愛的濃或淡,為天主付出的多或少,和天主關係的深或淺,卻有待我們用行動去表明和驗證。我們對天主的祈禱,正是反映我們和天主關係的一個指標。 讓我們也誠切地祈禱,投入更多的心血和時間去祈禱,和天主建立起最深的關係,其他的一切,天主自會賜給我們。 常年期第三十主日 效稅吏的謙卑,學無趾的務全 讀經一:(德35:15-17,20-22):天主俯聽被壓迫者、謙卑者的祈禱 讀經二:(弟後4:6-8,16-18):保祿賴主之力而宣講 福 音:(路18:9-14):法利塞人和稅吏祈禱的比喻 中國文化:叔山無趾:吾雖不知務而輕用吾身,吾是以亡足;今吾來也,猶有尊足者存,吾是以務全之也。孔子:弟子勉之!夫無趾,猶務學以復補前行之惡,而況全德之人乎! 有兩個人上聖殿祈禱:一個是法利塞人,另一個是稅吏。那個法利塞人站著,心裡禱告:「天主,我感謝你,因為我不像別人那樣不義……也不像這個稅吏……」那個稅吏卻遠遠站著,連舉目望天也不敢,只捶著胸膛說:「天主,可憐我這個罪人吧!」我告訴你們:這個稅吏回家,成了義人,而那個法利塞人卻不然。凡自高自大的,必被貶抑;自謙自卑的,必被高舉。(路18:10-14節錄) 耶穌要向那些自鳴清高、自滿自足、自充為義人,而又輕視別人的人,說一個比喻。 比喻的主角是一個法利塞人和一個稅吏。聽眾一聽,就知道這指的不單是兩個人,而且是兩類人、兩個典型。法利塞人代表的是博學、虔誠、正義、人格高尚。他進到聖殿,可以昂然矗立,充滿自信,無愧地面對他人、面對天主、面對一切。他嫉惡如仇,為人間的敗類而嘆息。他還承認自己的一切好處都是來自天主,所以他不忘讚美和感謝。 他的祈禱內容由衷而真實、客觀而不誇張,在某個角度下,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誠懇而得體:「天主,我感謝你,因為我不像別人那樣勒索、不義、淫亂、放蕩;也不像這個稅吏。我每週守齋兩次,所得的收入,都捐獻十分之一。」 稅吏代表的是另一個典型:貪婪、不知恥、甘作外國人的走狗,沒有道德感、正義感和民族感 。對他來說,金錢就是生命,金錢就是天主,金錢就是一切。為了金錢,可以勒索和不義;有了金錢,可以生活奢侈、揮霍和荒唐。 他的祈禱只有一句:「天主,可憐我這個罪人吧!」他不敢走近祭壇,只能遠遠站著,連舉目望天都不敢。因為他知道,在天主的殿中,他不會有任何的位置,在天主的眼中,他不會有任何的價值。這是他從小就學到的想法和看法。 耶穌在描寫完這兩個人以後,說了一個很令人意外的結局:「我告訴你們:這個稅吏回家,成了義人;而那個法利塞人卻不然。」他還要我們記取下面的教訓:「凡自高自大的,必被貶抑;自謙自卑的,必被高舉。」 今天選讀的德訓篇,亦正好為耶穌以上的話,作了一個有力的註腳:「謙卑人的祈禱,穿雲而上,不達到目的,決不罷休;除非至高者答應,為義人伸冤,執行正義,他決不停止。」(德35:21) 那位法利塞人的問題不是他的善,不是他的善行或他的善舉,而是他因自己的「善」而自高自大,用他的「善」去攻擊別人,由於他的「善」而鄙視他人。這是典型的「善霸」:以善作為打壓別人、踐踏別人的武器和工具。 面對不義,我們在譴責之餘,有沒有同情和諒解?有沒有深入的分析和找出原因?我們有沒有與他們同行?我們相不相信,一切的罪人或惡人,都有可能同時也是「受害者」,是一些值得我們同情的人,是一些需要我們去幫助和鼓勵的人?我們如何負起他們的重擔、感受他們的無能、分擔他們的憂慮、扶助他們的軟弱? 那位稅吏的蒙恩當然也不是因為他的惡行,而是因為他的認罪和悔改。他不諉過、不掩飾;他直截了當承認自己有罪。他祈求寬恕,決意定改。 莊子在《德充符》中,說了一個沒有腳趾的人的故事。魯國的叔山無趾因犯罪而被斬去腳趾。他去拜見孔子時,被孔子奚落。叔山無趾說:「吾唯不知務而輕用吾身,吾是以亡足。今吾來也,猶有尊足者存,吾是以務全之也。」他承認自己犯了錯誤,所以才招致被懲而致身體傷殘、被斬去腳趾。但他這次來,卻是因為知道有比雙腳更為可貴的生命和道德。他已經失去了腳趾,不能再失去生命和道德的完整。 孔子見了他的真誠和勇氣,便向弟子說:「弟子勉之!夫無趾,兀者也,猶務學以復補前行之惡,而況全德之人乎!」孔子要向弟子指出的是,這個無趾是個被砍掉腳趾的人,還知道要努力補救先前的錯事,何況道德品行乃至身形體態都沒有什麼欠缺的人呢? 身體傷殘而心靈不廢,曾經犯罪卻努力補過,這是多麼的難能可貴!面對著這位殘而不廢的人,我們身心健全的人更當如何加倍努力呢?讓我們向這位稅吏和叔山無趾學習吧! 常年期第三十一主日 獲寬恕情不自禁,作補贖徹底皈依 讀經一:(智11:23-12:3):天主愛惜他所造的一切 讀經二:(得後1:11-2:2):基督在人內受光榮, 人在基督內受光榮 福 音:(路19:1-10):稅吏匝凱 中國文化:率獸食人。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男兒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葬耳;何能臥床上,在兒女子手中耶?酬國家文化之恩澤,而無愧於讀聖賢書,所學何事之問。 耶穌對他說:「匝凱,快下來!我今天要住在你家裡。」他便趕快下來,高興地接待耶穌。眾人看見就紛紛議論說:「他竟然到罪人家裡去投宿。」匝凱站起來對主說:「主啊!請看,我願將一半財產施捨給窮人;我如果欺騙過誰,就會四倍賠償。」耶穌對他說:「今天救恩到了這一家,因為他也是亞巴郎的子孫,因為人子來,是要尋找並拯救迷失了的人。」(路19:5-10) 這是一個有關與耶穌相遇後的悔改和做補贖的故事。只要我們全心、虛心、坦誠、完全地自我開放,與耶穌接觸,他一定會啟發、滋潤、感動、變化我們。 匝凱是一個有錢人,但名譽並不很好。因為他是一個稅務長,不單為帝國主義者羅馬人辦事,做了他同胞眼中的「羅馬走狗」,向自己的同胞抽稅;他也許還在抽稅的過程中,私下也揩點油水、中飽私囊,並由此而致富。所以他儘管有錢,卻沒有地位,還被人認為是一個公開的罪人。 但他的心,正如許多人的心一樣,本來就是善良的,一有機會,還是會對真、善、美、聖的東西相當嚮往。近來城中的熱門話題是耶穌,一個類似先知的人物出現了,這就引起了他要一睹耶穌風采的決心。 如果孔子因為當時的社會,長久以來都是天下無道、禮崩樂壞、凌亂無序,甚至有「率獸食人」的現象,因而會讓他無奈地興起了「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之嘆的話(意即許久都未接觸過周公所堅持的理想、未經驗過周公時代的盛世),那麼,耶穌時代的人,一定也會因為許久未見有「天主的人」的出現,未見到上主對以色列祝福的許諾的實現,而渴望看到有類似耶穌的人物來臨。(洗者若翰的出現比較短暫,也不如耶穌的哄動。) 匝凱就是這些引頸期待者當中的一位。 以色列人在國破家亡、顛沛流離的生活中,等待默西亞的來臨,就像大旱之望雲霓。依撒意亞先知的話,早已成了他們民族的共同心聲:「願蒼天遍灑甘露,雲端降下正義;願大地裂開,產生救主。」(依45:8)耶穌的來臨,他在民間引起的轟動效應,已給這個民族帶來了一點點微妙的盼望。 為了達成願望,匝凱不顧身份,好像一個野孩子,「爬上一棵桑樹」,只是為了要看一看那位即將從這裡經過的耶穌。結果出乎他的意料,也令所有的人大吃一驚:耶穌竟然要住在匝凱這個罪人的家裡! 有耶穌,就有救恩。匝凱在與耶穌相遇後,回頭了、皈依了,而且是徹底的皈依了。從前金錢對他是絕對重要的,金錢就是一切,金錢就是他的天主。今天,他要把一半的財產施捨給窮人;如果欺騙過誰,還要四倍的償還!他的補贖確確實實是十分的全面和徹底。 他並不是出於壓力而作出這個承諾;在他的心中,也許仍未有什麼天堂地獄,或社會正義、公平分配這類概念。這些決定發自他的內心深處,是他和耶穌相遇後,從心內湧現出來的。有了耶穌,其他的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他已達到了孔子「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的境界。 《後漢書》記載了名將馬援的一句豪語:「男兒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葬耳。何能臥床上,在兒女子手中耶?」馬援是一個將軍、一名保家衛國的戰士,他愛自己的國家,也愛自己的人民。他從心底裡就深信自己應當為國而死;能夠以馬革裹屍、戰死沙場,才是大將軍的本色,方算不枉此生。 唐君毅形容中國人裡的氣節之士,他們的死,也是為了「酬國家文化之恩澤,而無愧於讀聖賢書,所學何事之問」。 馬援和這些氣節之士,他們能人之所不能,是因為他們已掌握了生命的意義,找到了內心最深的支持點,所以其他的一切,包括金錢和權位,甚至自己的生命,都變成次要。 匝凱也找到了。對他來說,捨棄財物不過是情不自禁的行為。遇到耶穌,太好了;所有的問題,已經不再是問題了。 如果我們不能學到匝凱的悔改、皈依,和作出全面的補贖,是否因為我們還未曾真的遇到耶穌? 耶穌,你在哪裡?你會在哪裡經過?你可以幫助我們學匝凱一樣去找尋你、去「爬上一棵桑樹」等你嗎? 常年期第三十二主日 現世有情人、來生無限愛 讀經一:(加下7:1-2,9-14):天主必使為道而死的人復活 讀經二:(得後2:16-3:5):天主必堅強信徒活出聖善 福 音:(路20:27-38):復活的問題 中國文化: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三過其門而不入。父母不得以為子,妻孥不得以為夫。 今世的人男婚女嫁,但是,那些有資格死而復活,獲得永生的人,不娶也不嫁,他們也不能再死,因為他們像天使一樣。他們既然復活了,也就是天主的兒女……天主不是死人的天主,而是活人的天主:所有人在天主眼中都是活的。(路20:34-38) 法利塞人和大部分猶太人,都相信死人復活的道理,耶穌也肯定死人將來要復活。 在天主教的傳統信仰中,「死人復活」及隨之而來的「永生」,是一端重要的信條。我們的宗徒信經這樣說:「我信肉身之復活,我信常生。」彌撒中的尼西信經也這樣說:「我期待死人的復活,及來世的生命。」所以在追思亡者彌撒的頌謝詞中,我們會唸:「在基督身上,我們有了光榮復活的希望。我們雖為死亡的定律而悲傷,卻因永生的許諾而獲得安慰。」 但撒杜塞人卻不相信人死後會復活,所以他們設計了一個情景、一個「問題」,希望大家一聽,就可以聽得出或感受得到,死人復活是多麼的荒謬、無聊和可笑。 他們引用的,是《申命紀》中的一個傳統:即兄弟立嗣律(申25:5-10)。在這個「代兄弟立嗣」的傳統下,如果沒有死人的復活,即使一個女人連續嫁了七次,她於任何一個時間內,仍然只是某一個男人的妻子。但如果有死人復活這回事,那麼,在復活後的情況中,這位嫁過七個男人的婦人,就不知算是哪個人的妻子了。 人之常情,是希望這個世界的美好情況,能延續到身後,尤其在偉大的婚姻愛情中,人們更希望,不單在世上大家可以長相廝守,在天上也可以形影不離。所以一切有情人,都盼望能達到「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的形神合一的境界。而牛郎織女故事的令人嚮往,便在於他們能年年相會、歲歲相逢,直到海枯石爛、地老天荒。 耶穌的答案,遠遠超出了撒杜塞人所問的,妻子究竟是屬於誰的問題。耶穌告訴我們:在未來的世界中,我們將會永遠活在天父的家裡,我們一如保祿所說,我們擁有一個屬神的身體:「死人的復活也是這樣:播種的是可朽壞的,復活起來的是不可朽壞的;播種的是可羞辱的,復活起來的是光榮的;播種的是軟弱的,復活起來的是強健的;播種的是屬生靈的身體,復活起來的是屬神的身體;既有屬生靈的身體,也就有屬神的身體。」(格前15:42-44) 亦正因為我們將要擁有的是「屬神的身體」,所以我們才能夠「不娶也不嫁,像天使一樣。」我們不再只是屬於某一個人,或屬於少數人;我們屬於天主,也屬於所有人。大家在天主內,彼此相屬,並構成一個完整而友愛的團體、一個永恆的大家庭。 其實,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也可能在某種程度上,已經在度這種「天國式」的生活,他們不屬於某一個個人,而是屬於天主、屬於教會、屬於眾人和屬於世界。這是修會生活中,或羅馬天主教的神父生活中,獨身或貞潔生活的最重要精神。 一個會士、一個修女,或一個羅馬禮的天主教神父(這裡強調羅馬天主教,因為東方禮的天主教神父並不必獨身),他們已把自己完全奉獻於天主,為天主及為他的教會而活,所以他們選擇去放棄了那原屬於他們的結婚權利,而度這種「天國式」的生活。他們要愛所有人,也被所有人所愛;他們屬於所有人,也要在自己的心中,懷抱眾生。 傳說中的大禹治水,「三過其門而不入」,無暇去探望家人;遼東經略袁崇煥將軍,為了保家衛國,防止清兵入侵,而有「父母不得以為子,妻孥不得以為夫」之嘆;傳教士遠涉重洋、梯山航海,不也是因為已把整個生命獻給了天主,而無暇於建設自己私有的家庭嗎? 進一步來說,其實真正的家庭,原來也不只是為了建立二人世界,或建立一個三、四人的世界而存在的;結了婚的人,也不應壯志沉埋、讓自己永遠消失在溫柔鄉之中。真正美好的家庭,是健全社會的基礎、教會的活細胞。人們在溫暖的家中休養生息之後,便可以恢復元氣,以更多的精力去為社會、為教會而作出更大的貢獻。 天主是活人的天主,也是活力家庭、活潑婚姻的天主,他是一切愛的最終導向;這個愛將發展而為圓滿無限的愛,幫助我們投入永恆、擁抱一切。 常年期第三十三主日 警惕末世,慎度今生 讀經一:(拉3:19-20):末日將至,天主要以光普施救恩 讀經二:(得後3:7-12):不該游手好閒 福 音:(路21:5-19):未來的災難 中國文化:平生不作虧心事,夜半敲門也不驚。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豹死留皮,人死留名。 將來一個民族要起來攻擊另一民族,一個國家要攻擊另一國家;到處將有大地震、饑荒和瘟疫;將有恐怖的異象出現,天上要有巨大的凶兆。……為了我的名字,你們要受眾人憎恨;但是,你們連一根頭髮也不會失落,只要堅忍到底,你們的靈魂就可得救。(路21:10-19) 看,那日子來臨,好像熊熊的火爐,所有驕傲和作惡的人都要成為禾稈;那日子一到,必將他們燒盡,根和枝都不留下。正義的太陽,將為你們這些敬畏我名的人升起,以它四射的光芒普施救恩。(拉3:19-20) 常年期第三十三主日,已經是禮儀年度倒數的第二個主日,接近尾聲。教會趁機邀請我們去默想一下萬民四末中的「世界末日」的道理。 耶穌講道理,時常都從真實的生命經驗出發,由現實生活中的某一點「切入」,讓人們對他所講的道理,有具體而深刻的印象,並較易將信仰和生活連繫起來,並對信仰的實踐,有更大的把握。 這一次,是正當有人「談及聖殿、它宏偉的石頭和還願獻禮的裝飾」(路21:5)時,大家都對聖殿發出由衷的讚嘆。耶穌卻提醒他們說:「你們現在所見的這一切,到了時候,沒有一塊石頭會疊在另一塊石頭上,全要被夷為平地。」(路21:5-6)這是指耶路撒冷將被毀滅;這個預言已經於耶穌死而復活後大約四十年,即公元七零年時,完全應驗了。 他還趁機提醒他的聽眾,整個世界有一天都是要毀滅的。那時,戰爭、地震、饑荒、瘟疫、異象、凶兆,都要頻頻出現;信徒要受到拘捕和迫害,人間的友情和親情,亦會變質和異化,而導致彼此的不信任,互相出賣和攻擊。 這些描寫,確實為今日的「基要派」(Fundamentalist)基督徒,提供了最好的恐嚇人的材料。他們自上世紀以來,已經無數次預言了世界的末日;最近這二、三十年來,說得就更頻密和更繪影繪聲了。許多人就把公元二千(2000),當作是一個世界末日的日子!所以我們必須正確明白耶穌所說的話。 聖經的話通常都是鼓勵性的,並帶有很積極的含義。它說來世,就是為幫助我們善度今生;它說天上,就是為了幫助我們珍惜地下,同時要懂得「在世而不屬於世」。 例如,保祿在羅馬人書中所說的罪,便不是他發言的重點。他描寫罪的氾濫,調子似乎十分灰暗,但他要我們明白的,卻是基督救恩的豐盛。所以他把罪的內容發揮到淋漓盡致之後,接著便說:「罪惡越多,恩寵越更豐富」(羅5:20)。原來在「罪」的背後,真正的主題是「天主的恩寵」! 同樣地,世界末日本來也不是主題,真正的主題是「新天新地」的出現和救恩的滿全。因為人類、世界、時間與歷史終結之日,就是天主的救恩決定性地完成之時。整個人類將會經過一個大逾越,由死亡進入生命,由黑暗進入光明,由可朽壞的變為不可朽壞的。那時,「正義的太陽,將為你們昇起,以它的光芒普施救恩。」 原來世界末日的真正意義,是預示普施救恩之日的來臨,而不單單只是大災難、公審判的恐怖日子。教外人可以有「平生不作虧心事,夜半敲門也不驚」的心安理得,何況是我們這些一生信天主、侍奉天主,愛主、愛人,無愧於蒼生社稷、對得起天地良心的人? 世界末日,不就是保祿所說的那個「仗已打完,賽跑已到終點,正在等候正義冠冕」(弟後4:7-8)的時刻嗎?那正是永福的開始啊!有什麼可怕的? 現世本來就沒有常存的城,我們的家鄉是在天上。正如李白所說:「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我們要努力的,是要留下一些有永恆價值的東西,可以永久保存的功勞,並讓它們留存在自己和別人的心中,保留在永恆的天國裡。 五代時王彥章雖然是個被人視為目不識丁的粗人,但他時常說:「豹死留皮,人死留名」。一個沒有永生信仰的人,還是願意留下點有價值的東西,我們又應當如何努力為自己在天主的國裡,留下一個席位呢? 傳教節 福傳萬邦、天下一家 讀經一:(依60:1-6):萬民趨赴於天主 讀經二:(宗1:3-8):門徒們將藉聖神四處為主作證 福 音:(若17:11,17-23):派遣主的也派遣信徒 中國文化:海闊從魚躍,天空任鳥飛,非大丈夫不能有此度量; 振衣千仞岡,濯足萬里流,非大丈夫不能有此氣節; 珠藏澤自媚,玉韞山含輝,非大丈夫不能有此蘊藉; 月到梧桐上,風來楊柳邊,非大丈夫不能有此襟懷。 那時候,耶穌舉目向天禱告:「聖父啊!求你因你的名,保存你賜給我的人,使他們合而為一,如同我們一樣。我不但為他們祈求,也為那些因他們的話而信從我的人祈求。願眾人合為一體!父啊!願他們在我們內合而為一,如同你在我內,我在你內一樣。我在他們內,你在我內,使他們完全合而為一。」(若17:11-23節錄) 再過幾天,你們要因聖神受洗……當聖 神降臨你們身上時,你們將充滿聖神的能力,並且要在耶路撒冷、猶太和撒瑪黎雅全境,直到天涯海角,為我作證。(宗1:5,8) 「為我作證」按思高版的翻譯是「為我作證人」。從字面來看,「作證」是針對一個事件,證明該事件是真實的,不是幻象,不是偽造,不是謠言,也不是人云亦云、以訛傳訛;「作見證人」的重點則是指一個「證人」,他用自己的生命、人格、信譽和前途,去為這事件的真實性作擔保、作見證。 在教會初期的福傳大業中,宗徒們為福音作見證或作證人,相信是包含了上面的兩個層次:一方面是為耶穌的生平史實,為他所講的生命之言,為他所傳達的天主聖意,特別是為他的死而復活,作口頭的宣認和宣講,證明這一切都是歷史上真實發生過的、如假包換的事實;同時他們也用自己整個的生命,去為這歷史的真實事件而作見證,他們甚至為此而受苦、坐牢、流血和殉道。 但在今天這個傳教節中,我們又要為什麼而作見證呢?彌撒的讀經提醒我們應為「合一」作見證。 今天的福音說了很多「合一」的話。在耶穌要離開門徒以前,他心心念念的,就是他們的合一、教會的合一、世人的合一。耶穌為此而操心,為此而向天父作出了一次情詞並茂、情深意切的禱告。在這篇偉大的祈禱文中,耶穌好像在不斷的重複著合一這個主題,他希望眾人都能在父內和在他內合而為一,就好像他和聖父是合一的和成為一體一樣。 福傳,不是傳一個「教」,而是依天父的心意,讓眾人合而為一,成為一體。 合一是一個理想,但合一的構成,需要有極大的胸襟和度量。人類都有自我中心甚至自私自利的傾向。一個人固然會自我中心和自私,一群人、一個國家,甚至一個教會,也會不知不覺地傾向於集體自我中心和集體自私。在這種集體自我中心和集體自私的誘惑下,最大公、最無私的行為,也會慢慢蛻變為侵略、壓迫和征服。 世界各大宗教,本來都有大公的胸懷,以天下蒼生為念,但一不小心,各宗教的傳教事業就會異化而演變為爭地盤、爭生意,和爭客源的明爭暗鬥。 今天天主教所強調的,不再是「傳教」,而是「福傳」,福傳就是「傳福音」,是向世界報告一件大喜事,即天主愛人,天主降生、贖人等等的大喜事。這轉變顯示傳教的目的已不再是一個以組織為主的「教會」,而是以福音為重、以天主為先。這種教會,這種傳道員,都要有很大的胸襟和氣量。 清朝的金纓說: 海闊從魚躍,天空任鳥飛,非大丈夫不能有此度量; 振衣千仞岡,濯足萬里流,非大丈夫不能有此氣節; 珠藏澤自媚,玉韞山含輝,非大丈夫不能有此蘊藉; 月到梧桐上,風來楊柳邊,非大丈夫不能有此襟懷。 這裡所說的大丈夫的胸襟和氣量,也應是傳教士或「天主的人」的胸襟和氣量。它寬廣如天空海闊,博大如高山長河,像珠玉藏在山澤一樣的內蘊光輝,像清風明月般蛟潔溫煦。有無限偉大的天主住在心中,有亦神亦人的基督與我們為師為友,我們有更豐盛的美麗生命,有今生來世的久遠長生。我們怎能不引吭高歌?怎能不高聲宣揚?怎能不與人分享? 有這種胸懷的「傳信者」,深知天主的神已充滿世界,天主的救恩已廣被人間、澤及萬物,所以他不單會把福音「傳」給人,也會努力發掘天主在世間各處的臨在,而從別人身上接受福音。因為聖神也可以在一些表面未信主的人身上行動,並透過他們的聖善生活,而傳遞上主愛的訊息。 這種福傳者在施與受中,正在和別人一起接受上主的召叫和轉化,而世間便是這樣地變成了在主內的一個大家庭。 基督君王節 君王釘十字,臣子復何如? 讀經一:(撒下5:1-3):達味被立為以色列王 讀經二:(哥1:12-20):基督是萬有之元首 福 音:(路23:35-43):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 中國文化:不遭人忌是庸才。煮酒論英雄:今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 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時,民眾的領袖嘲笑他說:「他救了別人,如果他是天主揀選的默西亞,就救他自己吧!」兵士也戲弄他,上前把醋遞給他說:「如果你是猶太人的君王,救救你自己罷!」(路23:35-37) 今天是基督君王節,但禮儀讀經所描寫的,卻是一位受苦、受死,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囚犯」、「罪人」。就連一位和他一同被釘的罪犯,在他左邊的那位,也毫不客氣地侮辱他說:「你不是默西亞嗎?救救你自己和我們吧!」(路23:39) 也許這位左盜對耶穌也曾經有過一絲的希望,他想:既然三人是一起被釘,總算是風雨同舟了;如果同舟,就可以共濟,一起到達那自由、幸福的彼岸。他也許亦曾經聽過許多有關耶穌這個奇人的事跡,他不單講道吸引人,他顯的奇蹟更讓人眼界大開。例如:他用五餅二魚就餵飽了五千人,他使盲的看見、啞的說話,他潔淨癩病人,甚至驅逐魔鬼,使死人復活;他曾步行在波濤洶湧的水面上,並使狂風巨浪止息;群眾擁護他,有權勢的人害怕他……,他是多麼了不起的一個人物!這左盜想到出神處,不禁燃起了無限的希望:這個人如果真的是默西亞,自己不是有救了嗎? 所以他在期待,期待自己從十字架上下來、被解放的那一刻。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在群眾的喧鬧和恥笑聲中,這位似乎曾被視為是默西亞的人,卻愈來愈了無生氣,而且已經快要油盡燈枯了,他救不了自己,當然更救不了別人;自己到頭來不過是空歡喜一場! 從希望到絕望,從絕望到憤怒,他終於忍無可忍。他想:「這個自稱為默西亞的人,竟然是個騙子,一個大騙子!他的傳道訓人,不過是胡說八道;他行的奇蹟異事,原來只是故弄玄虛,是任何魔術師都懂得的掩眼法、障眼法!他不是默西亞!他不是他們祖先千百年來期待的救世主!他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任何人,這一切不過是個大騙局!」 不過,這個左盜的譏諷,卻引出了右盜的仗義執言:「我們是罪有應得,因為我們所受的,正是我們該得的報應;但是,這個人從沒有做過任何錯事。」(路23:41)基督雖然就快死了,但他確是君王,是天地的主宰;而君王自有王者的風範,儘管在衰敗中仍掩蓋不了他的靈氣,在死亡中仍能透露出無限的天機。右盜看出了這一切,他已隱約知道了耶穌的身分,他被耶穌的人格、氣質深深的吸引著。所以他誠懇地向耶穌說:「耶穌,當你進入你的王國時,求你紀念我!」(路23:42) 向一個衰敗的、垂死的、瀕臨解體的、完全沒有希望的人,寄以自己全部的希望,這是右盜的信德,這是名副其實的「我看不見、仍然相信」的極深的信德。右盜可以說是把自己的全部和所有的一切,都完全投注在耶穌身上了。所以耶穌亦毫不猶豫地答應他,並以永生的天堂報答他:「我實在告訴你,今天你就要和我一起在樂園裡。」(路23:43) 民眾領袖、左盜、右盜,他們所「看到」的和「接觸到」的耶穌,都有不同的面貌,所以他們對那位真實的耶穌,都產生了不同的、甚至互相予盾的評價,這就應驗了西默盎的預言:「這孩子已被立定,為使以色列中許多人跌倒和復起,並成為反對的記號。」(路2:34) 有人說:「不遭人忌是庸才」,反過來說,亦正因為一個人有才幹,他對某些人已經構成了潛在的威脅,所以他才會招來猜忌。 在《三國演義》的「煮酒論英雄」故事中,當曹操向劉備說:「今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的時候,劉備竟然嚇到面無人色,連筷子也拿不穩、掉在地上。因為他深知大奸雄曹操絕不會容下另一位英雄,這是人間的慣例。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們這位天上的君王,又怎能見容於世間的權勢呢? 古來先知就要流血,達味王也不能在撒烏耳王面前立足,何況是這位先知中的先知,君王中的君王呢? 如果基督君王的命運是這樣,那我們這些作基督君王臣民的,命運又當如何呢?「沒有僕人大過主人的,如果人們迫害了我,也要迫害你們。」(若15:20)這是我們今天擁戴基督君王者必要有的心理準備。 我們這些願意喜樂地過基督君王瞻禮的信徒們,就要勇敢地準備學走基督君王的路 --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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